夜幕降临,昷岄皇宫有着金碧辉煌的威严。
大雨淅沥,太子东宫却的灯火却依然明灭绰约,透着明亮烛光的楼阁间或飘出细碎珠玉般的笑语,白日中按捺着的旖旎便趁着夜色悄然绽放着,俨然没有大灾刚过的迹象。
大殿内,重重绯色罗纱幔垂落着,在红烛投下的光影中幻化作了迷离的绯色梦境,镶嵌着宝石的铜熏炉中弥散出馥郁的香料,却与更加浓郁的酒香叠加了起来,女子身上的脂粉熏香也随着举手投足间悄然融入了其中,混合在一起仿佛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般诱人……
如虚幻梦境般层层垂落着的绯色罗纱阻挡着窥探的视线,却又隐隐如欲迎还拒的面纱般朦胧地露出了其后的美丽光景,柔软的冰丝地衣上,醉颜微酡的姣好女子们或依或跪,捧着酒樽,拈着鲜果,如藤曼般优美而顺从地缭绕在雕花纹锦椅上的那个男子身旁。
姬云棣以手支头半躺半倚着,宽大的衣襟微敞,手握金樽,因为着周身温顺依附着的几个女子若有若无的撩拨,眸光尽也有些涣散,脸上更是浮上了阴邪的笑意。
当今太子姬云棣乃是昷岄三皇子,曳贵妃独子,尚书令外甥,只因前面两个皇子不幸早夭,子凭母贵,幼年却也入主东宫。
早立东宫,教的好是丰功伟业,千秋一代明君,宠得坏是嚣张跋扈,阋墙祸乱的忤逆子。显然这位万宠太过的帝子储君的姬云棣,毅然的走上了第二条道路。
一青衣男子冒雨前来,雨势很大,如附骨之蛆般黏在身上,他的步伐很是急促,溅起那滴滴水花。
快步走近大殿门口,还未靠近,便也闻见里间的声乐之声。
对上门口的侍从,男子却也沉声道:“禀报太子殿下,卫桡求见。”
卫桡是太子的心腹之一,这些侍从自然认识他,若是平时,只怕不用通报这卫桡便能进去,可偏生今日太子心性大好,太子性子怪异,若是随意被扫了兴,只怕是谁都担当不起的。
那侍卫行了礼,却也道:“稍等。”
完,便也径直走进了大殿,绕过妖娆的女子,这才来到姬云棣身边,声在他耳间了几句,却也见姬云棣缓缓坐直了声,微醉的声音朗声开口。“叫他进来。”
“是。”
得到通传,卫桡却也快步走进大殿,他的身上因雨水已然湿透,走近大殿时亦带了不少雨水。
浓重的香味扑来,这位武将亦微微蹙眉,隔着沙曼,卫桡却再未靠近,只抱拳道:“太子殿下,行动失败了。”
金樽落地,发出砰的声响,里间的久缓缓溢出,映出那长脸色其难看的容颜。
姬云棣猛的站起身,带着怒意的声音不敢相信道:“你什么!”
灾情虽已控制,但人心难稳,此次回京姬云翊是将大数的兵马留至邑城的,维护监测灾后重建的问题,而他自己却只带了少量的人马。
近百个死士,连一个人都杀不了!
卫桡不敢言语,一是因为此次是他办事不利,再就因为现在话太不方便,行刺皇子罪名不,他担当不起。
这些侍妾却也是愣忡,有一个女子亦是嘴角勾笑为金樽中添上美酒,连带这妩媚的眼神一道送至姬云棣的唇边。“殿下消气。”
“滚!”长袖一揽,那金樽被重重的砸在地上,那女子亦是脸色大变,酒已完全清醒,纷纷跪在地上。
“殿下恕罪。”
“滚!统统都给本宫滚!”姬云棣怒吼着,那些女子哪里还敢耽搁,纷纷行礼退了下去。
姬云棣一撩衣摆斜坐于那金雕座椅之上,眼中的怒意更浓。“一百个死士,连个废人都杀不了,本宫养你们何用!”
“殿下恕罪,此事是属下之失。”
“当然是你之失,本宫倒想知道,一百名死士,如何就杀不了那个废物!”姬云棣怒不可遏,自四年前父皇无故多出个九皇子开始,这姜水城的风就突然变了。
卫桡跪在原地不敢抬头,似是请罪,又似在想原因,眼神亦有些不敢相信,声音低沉。“属下不知,一百名死士,无一归还,连尸体……都未看见一具。”
“什么!”姬云棣拍案而起,上好的金丝楠木被震断一个桌角,怒道:“你不是这一百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吗?这就是你卫桡口中的高手!”
卫桡无言以对。“属下该死!”
“够了!即是死士只怕现在已无活命的机会了,不必派人去调查,以免被人抓住了尾巴。”姬云棣拂袖,这些年来,他亦派人去调查过那个无故出现的皇子,只是都不尽如人意,调查的结果都与传言相同,太过简单的身份反而更让人心疑。
“是。”卫桡亦开口答道,却也缓缓抬起了头。“此事要不要会意尚书令一声。”
卫桡试探的开口,此次行事并未告之尚书令,可依尚书令的性子,只怕是瞒不住的。
“本宫处事,哪里由得你多嘴!”姬云棣戾眸微眯,却也吼道,舅舅是六部尚书令,地位确实不低,可朝中更有歩闫修封玄奕等人,封玄奕不用,就是一榆木疙瘩,歩闫修更是老谋深算,此时钻出个九皇子,如何让他心安。
“属下知错。”
“即知错就少些废话来气本宫!”手指抚在太阳穴之上,最近太烦,太烦!忽然想到什么,那戾眸却也缓缓睁开。“那绯衣女子可查清了?”
此次传回姜水城的不止邑城的捷报外,更有那绯衣女子,如今姜水城留言四起,连父皇最近都有提到过。
“传回来的消息,是前天机府司巫的关门弟子。”
“司巫?”姬云棣声音亦比刚刚平静了些。“本宫到忘了,天机府现在的司巫因邑城之失已被父皇降罪,这司巫也算是本宫的人,如今却连个外界女子都不如。”
“属下听闻,这女子不仅精通五行,连医术也甚是了得,天机府里不可没有殿下能用的人,这女子……”卫桡忽然闭了嘴,眸光却也望向那坐上的人。
“尽量去查查,若可用就留下。”
“属下明白。”
“你也滚吧!等本宫好好想想如何处罚你!”
“属下告退。”卫桡自知有错,却也不敢再多言,委身退了出去。
···
昷岄皇帝对邑城之事甚为满意,除免除邑城一年的赋税之外,却也嘉奖了这个九皇子,此事之后,朝臣亦心思各异,不知其所想。
翊王府,精致的园林似人工栽培而成,满是花草奇珍绚丽绽放,连装载奇花的瓷器亦是贡品玉瓷,奢靡程度,可见一斑。
一袭赤金长袍着体,风姿绰约,华贵无比。
修长白皙的手指执起一尊方斝,鼻下轻嗅,然后寻了一处仍是花骨的奇花,手若执兰,缓缓浇灌于上,花儿贪婪的汲取着新鲜的养料,将这一份爱慕吞噬着干干紧紧。
沫非一袭青衣恭敬候在远处,自回姜水城后去了宫中谢恩,自家主子便也径直回府了。
“沫非,你这花美吗?”修长的手指轻抚那艳丽的花瓣,姬云翊眉眼隐笑,阴鸷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沫非神情不变,却也低声道:“此花本该在冬日盛开,主子却令它绽放,色泽娇媚,外型独特,自然是美的。”
“如此任人摆布,又有什么资格留下。”
沫非也是一愣,正踌躇如何回答,却听姬云翊道:“即无活的必要,自然不该留下。”
眼眸含笑,凉薄入骨,薄唇下都是云淡风轻的抛掷,只见他眸光一紧,那盛开的奇花便也坠落在了地上,黑色金绣长靴轻脚踏上,便再没任何痕迹。
拂袖优雅的坐卧于白玉雕琢的月牙榻之上,一手拢拳支在面颊边,单腿从膝盖处蜷缩起,一副卧佛困,怡然悠哉的姿势。
沫非亦跟上前,候在一旁,却也沉声开口。“主子,上次那密林行刺的事……”
上次行刺的事,主子并未问过,毕竟事关主子安慰,他还是派人去查了,虽结果与想象的无异,却还是要通报给主子知晓。
可还不待沫非讲完,那沉冷的声音却也将他的话打断。“天机府现在是什么情况?”
沫非亦是一顿,这几年来,东宫那边虽经常有所行动,可自家主子都从不予理会,如今却突然问起天机府来。
“天机府司巫因未事先洞察这次地动,导致百姓死伤严重,损失重大,皇上已撤下他司巫的官职,交由刑部处理,现在的天机府由左中士元茵暂代。”
“灾情刚过,父皇必定会安排祭祀。”姬云翊缓缓闭上眸,长长的睫羽在阳光下留下一缕剪影。
沫非微微蹙眉,却还是恭敬开口。“按照规矩,是该有祭礼以求灾过民安。”可这些,跟翊王府都无关系啊!殿下为何会突然问这些。
后面的话沫非并未言出,目光落在那斜躺之人身上,主子这次回来似乎有些奇怪了,关心的事和所言的话比以前更让人难猜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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