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风并不温柔,带着些许寒意。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朝阳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皇城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街道上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唐人脸庞,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
秋日的阳光晒的人懒洋洋的,一马车缓缓在街道上行驶,姜水城的达官显贵极多,百姓见的多了,自然也知道明白不少,而此时的马车并非太华丽,百姓却纷纷让了道,只因那马车四周所站之人,皆着的天机府的服饰。
不少人却也微微停步,伸首探来。
天机府新司巫一事早在邑城天灾时就传的沸沸扬扬,太子府之事更有不少人目睹过,这几日时间,亦将这位女子传的神乎其神,倒引得不少人想要窥探一下她的真容。
忽闻马蹄飞驰的声音,站在马车旁的芷寻却也恭敬道:“大人,前面有人行马,可要回避?”
久久,却也未听到娇内的声音,芷寻亦微微蹙眉,这里是姜水城的主道,人流量虽广,可寻常百姓又怎会有这个胆子在这官道横冲直撞。
芷寻还想什么,却也止住,这位新来的大人与之前的都不相同,虽已自己的修为能看出她命格的怪异,却也看不清,可但从能力上看,至少她做什么都是有分寸的,想着,便也不再阻止,只抬了抬手,马车便也继续行驶着。
黑色的骏马扬起马蹄,踏在青石之上,蹄声铿锵,响彻整个巍峨的姜水城。
“驾!”飞驰的马蹄声打破了原本的喧嚣,几匹骏马快奔而过,带起烟尘飞扬。
锦衣玉袍,光鲜神气,马上之人呼啸扬鞭,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让路,却不想前面一两马车却不仅未让,更未停止,马上的人微微蹙眉,却还是勒住缰绳。
只是太过突然,身下的马更是受惊嘶鸣一声几乎便要立起,那人身后几人亦闪身下马,一把扯住马缰才免去一场混乱。
马上之人不过十五六岁,精致的容颜无一不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身着一袭窄袖骑装,几分英挺和潇洒,端的是意气风发。
为他牵马的侍卫亦是恼怒,道:“你们是何人,竟如此大胆,敢拦……”
“行了。”那人伸手轻拍马身以示安慰,一双桃花眼却也缓缓浅眯,翻身下马,缓步却也走至马车前,双手环宇胸前,似试探,又似询问。“你们是天机府的人。”
芷寻亦是一顿,忙跪在地上,而她身旁的女巫亦委身跪下。
她们官职很低,没有入宫朝见的机会,所以知晓的官员不多,可眼前这人无论是语气或是周身散发的气息,都透露着高贵和皇家之气,又岂会是寻常之人。
那人并不看她,视线静静落在轿身之上,嘴角亦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许久未回姜水城,未曾想,又是一番新景象了。”
“不知王爷,可喜这翻新景象?”清朗的声音缓缓从马车内传来,纤细的手微微撩开那车帘,那女子亦在芷寻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那女子依旧一袭红衣,长及曳地,金丝蜀绣暗纹浅浅浮动,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双手探出齐于身前,妙弋浅声道:“天机府司巫绯烟,见过璟王爷。”
血色的珊瑚面具依然炫丽夺目,遮住了她原本的容颜,徒留一双淡漠薄凉的血眸,让人好奇的同时,又平添几分怕意。
姬云璟俊颜上染着放荡不羁的笑,眼底却闪过一丝琢磨不透的疑惑,这女子,竟能一下猜出自己的身份?
而在场百姓亦是须臾,不仅是因为这女子,更因这十二皇子姬云璟,当今皇上子嗣虽多,可现存的皇子却屈指可数,而这十二皇子却是众位皇子中性情最为洒脱的,只是时常不在姜水城,没想到今日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即知晓本王的身份,又如何敢拦本王的架?”
“拦架?”妙弋神色不变,却依旧浅声道:“绯烟不敢,只是王爷舟车劳顿,实在不宜在这姜水城中驱马前行。”
妙弋的语气依旧清冷,只是视线却已然落在姬云璟之上,姬云璟一双桃花眼微眯,心下却也对这个司巫好奇了几分。
太子之事他不是没有听,如今阻止自己,是与当日一样的目的,还是她自身有何目的?可连自己舟车劳顿的事都知晓,真的是她卜卦得出来的?还是从他处得来的消息呢?
“的确是舟车劳顿,经司巫大人一提醒,本王倒还真觉得腹中有些饿意,听闻五味居近日又有不少新菜样式,不知司巫大人,可愿同路?”
“王爷相邀,怎敢拒绝?”
···
雅阁内,茶香溢满了整个雅阁,淡淡的琴音从楼层角落飘散了出来,一白一红的身影对坐于窗前,眼底复杂,心思各异。
“ 这里的龙腾木须和松仁肚倒还值得一尝。”姬云璟似笑非笑,却也淡淡开口。
“这茶也是佳品。”妙弋垂眸静坐,纤细的手取过茶挟子用沸水将茶具一一热烫洗净,依次放置一旁,再用茶勺取了稍许茶叶倾于雪纸上略分粗细。
“冲茶是门学问,未曾想司巫大人也会。”
“闲来无事罢了。”水气沿着茶瓯渺渺缭绕,稍会儿后妙弋放下执壶,纤细的手指挟住茶瓯口沿,食指抵住瓯盖的钮,在茶瓯的口沿与盖之间露出一条水缝,将茶水注入弧形排开的各个茶盅,待茶水剩得稍许,再一滴到各杯中,使得茶色浓淡均匀。
抬手举起一杯茶,递于姬云璟面前,妙弋浅声道:“王爷可愿尝尝?”
“美人斟茶,岂有不偿之理?”姬云璟抬手接过。
刚冲泡的君山银针是横卧水面的,加上杯盖后,茶芽吸水下沉,芽尖产生气泡,犹如雀舌含珠,似春笋出土。
轻轻启开杯盖,片时,一缕白雾从杯中冉冉升起,然后缓缓消失,杯中茶色橙黄明亮,闻茶之香气飘溢馥郁,
轻云淡生,华采焕然,轻啜一口,岩韵十足,姬云璟盖好茶盖,眼底的笑意却不减,淡淡道:“帝子萧湘去不还,空余秋草洞庭间。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此茶先苦后甜,只可谓上下求索得福地,先忧后乐有洞天。君山银针,果真好茶。”
“看来璟王殿下亦是懂茶之人。”
“与大人一样,闲来无事罢了。”姬云璟看着面前清冷的人,旋而笑着低头品茶。
这女子语气恭敬,可眼底的疏远和薄凉却是让自己也为之一寒,望着那双血眸,不是没听过,只是传言太过玄乎,现在看着,却也不若那般夸张,到给这女子平添几分妖邪妩媚之气。
姬云璟啜完一杯茶,着痕迹的看着对面之人,悠悠道:“父皇只一日之间便册封一人为司巫,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想来司巫大人与寻常之人有些不同,星术之人喜言机缘,如今我与大人有缘巧遇,想来便是你们所言的机缘,到不知司巫大人可否也为本王看上一卦?吉凶如何,也当有个准备才是。”
妙弋饮了一口茶,目光却一如既出的平静。“璟王殿下想知道什么?”
“姻缘如何?”不露心绪,面带淡笑,视线却不从妙弋身上移开。”
妙弋看着眼前的人,来姜水城前,能为之所用之人的背景她都是知晓的,而这位璟王爷亦不例外。
他的母妃是原赤炎之人,并不得宠,也是在有了十二皇子后才封的嫔,可这并未改变皇上对她的态度,数年前,亦郁郁寡欢而故。
宫廷本是现实,这十二皇子自幼丧母,所受之苦自是不言而喻,而四年前赤炎国灭,这位不受宠的皇子身份更是尴尬,随即亦是翊王出手相助。
虽是如此,这位王爷的性格却并未变的扭曲,到像是深宫之中难得的暖阳般,性情洒脱,结交之人亦不问其身份贵贱,只重为人。
他亦不愿涉足朝政,为此,时时停留在烟柳之地,众臣并不对他寄予厚望,提及十二皇子时亦是纷纷摇头惋惜,却也不敢忽略眼前这位皇子。
“殿下身为皇子,难不成还对姻缘有何奢望?”既生在了帝王家,不管愿不愿意,你的一生,却不属于你自己。
“这算是司巫大人给本王的答案?”姬云璟到并不觉得奇怪,反问道。
“算,也不算。”妙弋的语气依然平静,而从他眼中刚刚的神情,亦可看出,他已有了心仪之人。
十二皇子虽生性风流不羁,却并未立王妃,这姬云璟此刻问自己,怕不是偶然了,想着,却也示意一旁的芷寻,芷寻微愣,却也地上了签筒。
“王爷,抽一支吧!”
姬云璟桃花眼微眯,修长的手却还是探去,随意抽了一支签,递给芷寻,芷寻微愣,却也在一旁的书案上将签文写了下来。
“山河万里路崎岖,历经生涯走四夷。凿石淘河空费力,良金美玉更无取。”姬云璟微微蹙眉,视线却也望着妙弋,道:“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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