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山,虽然还不到小兴安岭那般的穷山恶水,但多多少少也算是个人迹罕至的地儿。
恭三儿第一眼瞟到这虎头山的时候,就一副唏嘘感叹的模样说着:“一看这山中就藏着什么大人物。”
大岳瞧着恭三儿那副让人想要发笑的模样,也不知道恭三儿是不是胡诌出来的,还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通往虎头山的必经之路上,有着一个不算大的存在,这里其实也算不上多么的落后,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先进,生活在这里,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跌的粉碎,或许这里的生活水深火热的程度远远不如恭三儿所想象的这般夸张,但是生在这盆温水又死在这盆温水之中,何尝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村子中只有留守的老人与一些如同野人一般的孩子,几乎看不到一个壮年的男人女人,恭三儿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大个子。”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叫住了两人。
朝声音的方向瞅过去,一个戴着一顶破军绿帽子的男孩正拿着一根自制的红缨枪,像是某些黑白电影中的正反人物一般。
“有点意思。”恭三儿不怀好意的笑着,像是个下乡挑选的人贩子一般。
大岳却咧开嘴笑道:“四川,长这么大了?”差不多一年未见,这名为四川的孩子窜了整整一头,要不是这标志性的不像是孩子一般的脸面,大岳还真有点认不出来。
四川挺着实在算不上辽阔的小胸脯,一双大眼却一直盯着那个不怀好意瞅着他的恭三儿,这一小一老,就这样对视着,让人莫名的觉得喜感。
“那个家伙怎么没了?”四川发现自己有点熬不过这个皮糙肉厚的恭三儿,冲大岳喊道,一直与大岳与恭三儿保持着遥远的距离。
“他...”大岳有些难以切齿,他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脑中也没有什么词汇,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我如果说他死了,你信吗?”恭三儿抢答道,一步步走向这个如同小狼崽子一般的孩子,完全无视孩子手中紧紧攥着的红缨枪指向了他。
“别过来。”四川很没有威慑力的说着,这孩子还没说完,恭三儿就一个跃步动作有点鬼魅的站到了四川面前,一只手攥住了孩子挥出来的红缨枪,戏弄的看着这个孩子。
“别这样瞅着我,我害怕。”恭三儿看着这孩子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四川的小脸已经憋的通红,极力想抽会红缨枪,却发现这个身材像是个猴子的家伙力气不是一般的巨大,像是那座山一般悍然不动。
“小爷,差不多就行了,他只是个孩子。”大岳说着,要是这个场景被村子里的大人看到,就算是他们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更何尝恭三儿这副尊容就不可能让人想到好人这个词汇。
“我知道。”恭三儿说着,松开了红缨枪,差点让还在用着劲的四川倒出去,看着这个嫉恶如仇道:“孩子,想不想走出这大山瞧瞧?”
四川点了点头,又急忙摇了摇头,即便是一个孩子都明白这个叫恭三儿的家伙口中的话一点都不可信。或许就冲这一点,恭三儿也算是失败到了极点。
“这话他一定对你说过吧。”恭三儿笑着伸了个懒腰,说了句一个孩子很难听懂的话,一只手突然放在了四川的脑袋上道:“过一会我会回来,想要走出这大山瞧瞧,收拾好一切,跟我走。”
四川愣了愣,看着这个如同算命郎中的家伙,还没有说些什么,这位小爷就这样跟着那个块头巨大的家伙上了山。
“小爷,带这个孩子走,合适吗?”大岳看着满脸喜悦哼哼着小曲的恭三儿,越发感觉有点看不透这个小爷。
“合适,怎么不合适,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我早就在这个社会上摸翻滚爬了,像他这个年纪接触到这个社会正好,不大不小。”恭三儿说着。
“可是...”大岳一脸不解,他只想恭三儿到底带着这个孩子干什么,对于他们这种命悬在刀尖上的人,身边带一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概念,他想象恭三儿要比他还要清楚。
“大岳,小爷我这辈子多多少少攒了点东西,自打看着那小子起我就一眼看中了,小爷我那点招数,他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我可不想带着我的那点东西入了坟。”恭三儿说着,突然想起那个眼神,又由那个眼神想到那个家伙,恭三儿这话有着太多的意思。
“小爷,你可不能再死了。”大岳一脸认真的瞧着恭三儿,知道这位小爷虽然上不了什么台面,但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却分的明明白白,其实这才是最难得。
“什么时候用你这小子来开导我了?”恭三儿笑骂着。
不一会,这海拔不到三百米的虎头山就见了顶,不算光秃秃的山顶有着一个有些年月的小院子,院子中种着两棵巨槐,在槐树下正坐着一个脸上刻着风骨的老人,老人正专心致志的下着一盘棋,一只黑猫惬意的趴在槐树上。
或许是因为老人入棋太深,都没有注意到已经走进院子的大岳与恭三儿,这黑猫看到来人,直接钻进了大岳的怀中,更加惬意的闭上了眼。
大岳没有把老人从棋盘中叫出来,恭三儿探着脑袋瞧着这一盘棋,像是多么的懂一般,虽然这厮要是真下起来说不定连赵匡乱都敌不过。
“那小子怎么没来?”老人突然开口说着,像是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个家伙一般。
“他...他...他死了。”大岳声音颤抖的说着,或许说出这句话用光了大岳身上所有的力气,但这句一戳就破的谎言之中,包含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老人移动着棋子的手停住,转过头,看着大岳的脸,看着大岳的眼,像是在读着什么一般,最后最后,老人才把目光移到那个恭三儿身上。
看着这个绝对的世外高人瞅着自己,恭三儿连忙弯了弯腰道:“老先生,小的恭三儿。”
老人瞧着江湖味道颇浓的恭三儿,微微点了点头,也算是认可了这个江湖小爷。
“虽然我刘青松已经到了快入棺材的年纪,但眼好像还没瞎到视而不见的地步,赵匡乱不是短命,即便是死,也不是现在,你怎么能说赵匡乱死了呢?”刘青松瞧着大岳那股子纠结神情,这时隔一年未见的大岳可以说已经完全不是那个大山中的傻孩子了。
恭三儿听到刘青松这个名字的时候,宛如被雷劈了一般,在江湖这一行,可以说没有听说过恭道闲,甚至可以说没有听闻过郭清明这个名字,但刘青松要是没听过,就等于白在这一行摸翻滚爬了。
至于这个刘青松有着多少故事,在刘青松手上救过来多少号的大枭,可以说是数不胜数的地步。但刘青松在十三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这江湖之中,恭三儿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穷乡僻壤再次见到这位老神仙,只有见到这位老人,才会真正明白风骨这一词所确切形容的。
“老爷子,他估摸着是不会再来虎头山了。”大岳摇了摇头,放下这喜欢亲人的黑猫,一脸怅然的说着,在那城市的钢筋水泥生活久了,再次回归到这虎头山的平静之中,突然多了一丝不适应,尽管他就是在这虎头山长大的。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百分百确定的事儿,赵惊雷的儿子,要是说是个白眼狼,我就不会救他一条小命了。”刘青松淡淡的说着。
“赵匡乱的老子是赵惊雷?”恭三儿说着这如雷贯耳的名字,瞬间明白了什么,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好像这个老人不需要踏出这虎头山,就早已经预料到了一切一般,或许他们回来,也是刘青松预料之中的事儿。
刘青松微微点了点头道:“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俩,当年赵惊雷在我手上续了三年命,如今又机缘巧合中救了一把他儿子,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天意,还是某些人有意为之。”
恭三儿莫名想起恭道闲常常念叨的东西,特别那一句让人听着无比刺耳的话,那就是某些东西,一个人自打从娘胎中出现,就已经注定了。
赵匡乱的命运会不会也是如此?从他离开青龙村那一刻,从他踏上北京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水到渠成了?
都是命三个字,囊括了一切,让一些人得意,让一些人打心眼里无奈,都是命就都是命吗?
恭三儿有些迷茫,想着自己的命运是不是也像是赵匡乱那般,自己那好不容易坚挺下来的命,就像是别人手中的大号玩具一般。
这冥冥之中的注定,让人瞬间丧失了生活下去的欲望,既然不能简简单单的活,那么就可以简简单单的死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