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吃粉干的。我很喜欢吃粉干,妈你是知道的。”柳青见我没拿到西瓜,就起身把脸盆里那片西瓜递给我,“吃西瓜呀!”
“我在家里吃过了,这片你们吃吧。”我刚才的高兴劲已经烟消云散、无影无踪,感觉脸都变僵硬了,觉得如坐针毡,就勉强地朝柳青妈笑笑:“婶子,我弟妹来了,现在我要去家里生火炒菜,我会在我家里吃,你就不要做我的饭菜了。”说完站起身,勉强地朝柳青的同学微笑,告辞,走向客厅门口。
“杨兰,别走,坐一会儿再走也不迟。”柳青见我要走情急之下竟然拉住我的手。
“柳青,你和女人家拉拉扯扯像什么话?人家家里有事你就让她走吧。”柳青妈在一旁责怪柳青。
“你不要拉着我,我家里真的有事。你来请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没空,再见。”我挣脱了他的手就匆匆下了楼。我侧头发现柳青竟然还跟着我来到院子里,他后面跟着他爸妈,林红艳竟然也跟来了。
“青儿,你给我回来,你这样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人家杨兰后面成何体统?”我身后传来他爸爸大声的责备,“快去楼上好好招待你的同学。”
柳青无奈地停住了脚步,我则失望至极地走出了柳青家大院。
“她呀,四月份去了浙江打工,四个月不到就往家里寄来了二十万,不是卖身哪里会赚到那么多钱?现在好了,被老板玩腻了,又来我家勾引我家儿子,你说她这种人配得上我儿子吗?……”我耳边传来柳青娘刻薄的话,我的心如万针扎心般痛苦,以至我无力向前迈步,无力在支撑自己的身子,只好靠在柳青家院子墙外捂住胸口,热泪盈眶。
“妈,你少说两句好不好?杨兰又没有得罪你什么,你怎么能说这样刻薄的话!你像个做长辈的人吗?”柳青亮开嗓门生气地喊。
“你这小子敢教训我来了?青儿啊,我和你爸是为你好啊!你看,这位红艳同学就不错……”
“儿子也说得对,你以后不要再说人家杨兰了。我知道杨兰这孩子本性善良淳朴孝顺勤劳,人也长得漂亮,但就是因为人长得太漂亮才会发生那些不幸的事,她心里也不好受。你在七月初跟我和你妈说的那档子事我们并没有同意,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哎呀,我的鱼!”
“柳青,不要发这样大的火,对长辈要尊重些。走,我们上去吧,成龙主演的《警察故事》我们还没有看完呢。”
“我不会死心的,逼急了我,我什么事都做得出!……”
“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倔?不理你了,我要去厨房看火、切菜。”是柳青娘的声音。
听到这里,我再也听不清了,正好我的心痛减缓了些,就掩着嘴抑住泪,跑向我家院子,心力交瘁地倒在我卧室的竹床上掩着脸任凭泪水从指间滑落,滑落……
看来柳青是跟他爸妈说了只要我八月底回老家就要在年关向我提亲,但是他父母并没有答应,这是柳青精心设置的一个善意的谎言,让我在八月底之前回到老家。柳青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懦弱的男孩,而柳青的爸妈很中意林红艳,林红艳看来对柳青有意思。唉,柳青啊柳青,你会很为难吧。一个是比我强百倍的好姑娘、大学生,一个是被老板玩腻了的初恋情人,你会选谁呢?他要选择我那需要多大的勇气!昔日那不堪回首的噩梦又一次侵扰着我,再一次不怀好意地浮现在我眼前,鸣响在我耳边。疯狂地摇滚乐、疯狂的彩灯、疯狂地人儿、疯狂的欲望……不久我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柳青?我正猜想着,那人已经悄悄走进厅堂,走进我的卧室。我在竹床上屈膝坐起来,侧头向门口一看,果然是柳青。
“对不起,杨兰,你也许听到我爸妈在院子里的话,我妈就是那样心直口快,不近人情,浑身长着刺。唉!你不要哭了,会伤身体的。你能这么快回家,我很高兴,你在我心目中的那位纯洁美丽的杨兰又回来了,你还是那么美丽。”柳青说着,用手掰开我捂住脸的双手。
我听话地让他把我的手掰开。我眼前的柳青是一片银光闪闪中模糊身影。听了他这些体谅大度的话我感觉他是一片海,他用大海般的胸怀将我这只受伤的小船小心地呵护。我似乎看见滔天风浪里的一叶孤舟一会儿被风浪抛在浪尖,一会儿被水浪压在波谷,险象环生,随时都会葬身鱼腹。我能去哪里?只能是快快驶进柳青这个宁静安全的港湾,太多太多的思念,太多太多的渴望使我内心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使我投进他那宁静安全的港湾。我能感觉到他那颗炽热的心在跳动。我怕外面的滔天巨浪把我吹出港湾,就搂着我初恋情人的身躯。我们能一直这样搂在一起,生死永不分离,那该多好啊!
“杨兰,我还要向你说声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父母并没有答应只要你八月底回老家就同意你和我在一起。我本来不想既请水娥转达我的谎言又亲自骗你,但是我真的很担忧你会被那个傅总欺负了,又很想早点见到你的人,就出此下策了。”
我一听就有点生气了,离开了他的怀抱,两脚一伸,坐在竹床上,双手向后撑在竹床上:“没想到你柳青也会说谎,真的让我无语!”
“嘿嘿,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今天晚上八点从李湾村来的三角班在我们村柳家祠堂的戏台演出,我爸妈会去看三角班,我带我的同学一起去看戏,然后溜出来,和你一起去晒谷场上聊天,怎么样?”
我脸上顿时露出为难的神情,柳青妈那张尖嘴猴腮的黄脸又浮现在我面前,正在恶狠狠地瞪着我,使我心里一阵发怵:“这恐怕不行,你妈那样的人……”
“别理她,她一说,你就塞住耳朵走人。现在又不是几千年的封建社会,父母可以包办婚姻,现在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现在文明社会,年轻人有婚姻自主的权力!我难道连交朋友的权力都没有吗?”柳青不禁提高了嗓门,神情激愤。
我见状忙推了推柳青,劝他说:“不要因为我而害你同家里人激发矛盾,关系恶化。总之你再怎样拉,我都不会跨进你家的大门,除非你爸妈同意我们的交往,来我家请我去你家坐。”
“唉,我们之间的交往为什么有这么多障碍和磨难?一个磨难过去了,接着又是一个障碍,这种磨难究竟要到何时才能结束?我真是窝囊无能!”柳青突然攥紧拳头狠狠地往自己的大腿上捶了一拳,又垂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不是说你窝囊无能,我不想惹事生非,害得你家吵吵闹闹。”我看见柳青那痛苦的表情和动作,心痛地抓住他的拳头,按住说,“这样吧,吃了晚饭你来我家叫我出去陪你们逛逛,看看三角班。去晒谷场上聊天就不要了,因为你还要陪同学玩,以尽地主之谊,你把同学撇在一边拉我躲在黑不隆冬的晒谷场聊天像什么话?再说我看你柳青也不是正人君子,晒谷场黑不隆冬的,我俩孤男寡女在晒谷场谈情说爱,你不会欺负我才怪呢!”我嗔怪地伸出玉手在柳青的鼻尖上捏了一把,看见柳青想抓住我的手,就把手藏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