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股麻辣得令人作呕的食物终于冲出了我的咽喉,我下意识地弯下腰低下头。“呕”的一声,一滩食物涌在了手帕上。我耳边响起了水娥和彩凤姐的声音:“这位师傅请让一下。”“这位大婶,请让一下,她晕车,吐了。”我让她们俩艰难地推着,尖到车窗边。一道刺眼的光线是我一时睁不开眼,一股清新的犹如甘泉一般的风迎面扑来,我又堵不住自己的嘴了,挤在喉咙口的食物又被这股强大的力量一挤,冲出嘴,吐在了车外,我随手丢掉手帕。胃里的食物几乎都吐光了,胃里空荡荡的,我打开一直用手提着的旅行袋,抽出一大瓶健力宝瓶装着的凉开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漱口,又咕噜咕噜地喝了半瓶,再把健力宝塞进旅行袋里。这时,整个人精神多了,好像一个扔掉担子的挑夫,一时间轻飘飘的,感觉要飞。
“杨兰,这位阿姨答应你挤在她身边,靠着车窗,这样,你就不用怕晕车了。”彩凤姐笑着指了指坐在车窗的一位四十来岁的胖妇女说。“这位姑娘,你会晕车,就到这里挤一下吧。再过半个小时,我下车你就坐我的座位吧。”胖妇女挪动了一夏深子,给我让出巴掌大的座位。我感激地朝胖妇女笑了笑,说:“那太谢谢你了,谢谢!”我就挤在她身边。等这位好心人下了车,我们把我们的行李放在我身边看着,好让水娥和彩凤安心地站着。
我们坐了十个小时左右的火车。今天一早,火车在富安县火车站短暂地停留。我们挤下了火车,把沉重的行李一放,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似乎我们的压缩的身子膨胀了许多。我们三人睁着好奇的眼睛四处张望着这个陌生的现代化的城市。但不久,我又开始担忧起来了:王芳在信中说好今天在火车站接我们去她所在的厂里打工,怎么还不见王芳的人影呢?难道她忘记了或记错了日子?如果果真如此,那就糟糕了,那我们就要花两三天甚至更久的时间去自个儿找工作了。我不禁皱起了眉头,焦急地和水娥、彩凤借四处张望。当火车又鸣起汽笛开始启程的时候,我们茫然地向我们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搜索着,搜索着。我们仿佛置身于茫茫无际的大海上,随着波浪漫无边际地漂浮着。
“杨兰,杨兰,我来了,我来了,你们不要走动!”突然我的前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心头一震,顺着声音望去,远远地望见一位漂亮的姑娘挥动着手,在人群中穿梭着向我快步走来。这姑娘越来越近,不停着挥动着玉手。她有一米六的个儿,身材匀称苗条,一头披肩秀发,白皙的鹅卵形脸,柳叶淡眉下一双水灵灵的单皮眼惹人注目。是王芳!她终于来了!我欣喜得一边跳一边挥手一边大喊:“我们在这里,王芳,我们在这里!”水娥和彩凤姐也开始朝着王芳挥手叫喊。刚才还是悬着的心这时才搁了下来。王芳走到我跟前,抹了抹额上的细汗,笑着说:“我一开始在火车另一边找,火车开走了,我才发现你们。这车站大,人又多,还真难找你们。杨兰,这就是你的两个同伴?”我微笑地点了点头,说:“这位是水娥,这位是彩凤姐,都是我村里人。”两人笑着向着王芳点了点头。“这么说我们还都是同县的老乡了。我姓王名芳,和你们的杨兰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和好朋友。现在我们就去厂里吧。”王芳说完,就上前几步,寻找去钱庄镇(富安县政府所在地)的公交车或出租车。
这时,我才注意到王芳的衣着。她穿着一件粉绿的半透明的无袖衫,两条衣角特别长,打了个结,夏深则紧紧裹着乳白色长薄丝袜,外穿了件黑色的牛仔短裤,再配上一双黑得锃亮的高跟皮鞋,还真是个摩登女孩。哪里像我,一件半旧的淡黄色的拉链衫,一条黑色涤纶长裤,一双洗得发白的运动球鞋,和王芳想比,我是个丑小鸭、灰姑娘。但我的姿色并不比王芳差:也有一米六的个儿,身材匀称丰满,一头乌黑柔顺的黑发向后扎了个马尾辫,淡黑红润的瓜子脸,柳叶细眉下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肉嘟嘟的樱桃小嘴和雪白整齐的美牙要比王芳蛤蟆嘴和整齐但不白的牙齿美一些吧。
不久,王芳和我们坐上了一辆去钱庄镇的中巴,中巴朝王芳打工的金利皮鞋厂驶去。在中巴里王芳告诉我:“你要是再晚来几天,厂里就不再招聘了。”途中王芳如数家珍地给我介绍途中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纵横交错的宽阔平坦干净的水泥路。我看见这条路中间一段段的隔离花圃里的绿色、紫色的灌木被修剪成长方体、半球体、圆锥体等几何立体,两边人行道上都铺上了彩色方砖,人行道上郁郁葱葱的绿化树也修剪了“头发”,显得时尚美观。两边人行道靠停车道那边每隔二十几米就有垃圾箱、电话亭、路灯。路上的行人大多衣着光鲜时尚。有些人在两边停车道骑着自行车。路上小轿车、卡车、摩托络绎不绝。我注意到路中间的隔离花圃的路灯杆上的有一些是金利皮鞋的广告牌。而我们的宜南县城街道宽度最多只有这里的三分之一,人行道没有电话亭、垃圾桶,根本没有花圃,路面老化,这儿一条裂缝那儿一个坑,垃圾这儿一堆那儿一堆,不时散发着臭味。我们县城街道上轿车是稀罕物,连摩托都很少见,人们大多是骑自行车。唉,没得比,不在一个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