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夏至,栀子花开的正旺,暖风摇曳下参差斑驳的树影,穿着精细的男子倚靠着阳光下的门廊品酒。
琥珀色的浓郁酒浆在盏中荡漾,一圈圈的波纹摇曳,倒映出男子细长的丹凤眸子。他伸展开双臂,伸了伸懒腰,嘴巴里似乎无意识的‘阿阿’叫了两声,两滴细细的精英水花随即挂上了睫毛。
一只肥胖的白猫在院落的枝头上迎风荡漾着,夏至的风吹着白猫的毛发如同麦浪一般,他半眯着眼睛低声‘喵喵’叫着,枝桠摆动里,她跃上房檐,温暖又懒惰的缩成一团。
阳光下的小店,店的男主人和他的宠物过着日复一日简单、重复的日子,这似乎是昨日或者更早时间的缩影,那长相精美如同陶瓷的店主,无意识的打了个哈欠,晶莹的细小水滴细密的挂在轻轻颤动的黑长睫毛上。
然而,这温润和谐的景象只停留在院落的表层,更里面的地方,一声声巨大的震动和不知道何物吼叫的声音‘咣朗朗’的闷声传过来,纷繁的喊叫声如同锦绣的花簇般在极短的时间内暂放,就像是被人精心呵护的花卉艺术,在短暂的生命里,绽放出美丽色彩。
殿那歧伯的小店有一间古旧的地下室,房间古老陈旧,没有灯光,终年点着悠黄色的烛光,像是中古世纪神秘的不知作何用处的女巫卧处。
这不知何时被建造又不知何时被遗忘的阴森房间里,似乎连它的主人也忘记了那时间,经年未被打理遍布蛛网的阴森角落里,一只只猩红色的复眼成群结队的闪着渴望的光,将整片幽冥照射的更加瘆人。
被格里菲斯丢过来的名叫派克的始暗荆棘的精英小队的队长,此时的职责便是规整打扫着这一片经年无人的黑暗角落。他是一个自诩杀人如麻,生来便是用来让人畏惧的男人,所以也曾响亮无比的在大妖面前叫喧过什么都不怕的话。
对了,人家派克的男子还有一个颇为响亮的绰号,让我想想叫什么来着,哦,‘切皮手派克’。
但人性其实比人们想象的要脆弱的多,派克被格里菲斯‘流放’到这里不久,那英俊如美玉的年轻男子便彬彬有礼的把他领到了地下室,从时候起,派克便深知了人浮于事,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奢望。
……
暖阳高照,那被停止了时间的小店里,店主拿着木捣细细的研磨着来自东非地区的精选黑咖啡豆。臃肿肥胖的白猫‘喵喵’着蹭蹭两下窜到男子的脑袋上,被后者顺手抓起白猫后背松软的皮毛远远的丢出去。
好不容易被允许走出地下室的始暗荆棘的外围雇佣兵小队长派克在房子的墙梁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在这长达九十天的‘相处’中,小队长也有些清楚了面前那个年轻店主的秉性脾气。
曾经是铁血汉子的男子脸上犹挂着惊魂未定,他自诩过天资横溢,心肠狠到神鬼辟易。但眼前那个白白净净,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的沙丁鱼一样散漫的年轻年轻男子,却是让他恐惧到了魂魄的深处。
记得他刚被扔到这个该死的院子的时候,年轻气盛的始暗荆棘的小队长大人还十分硬气的威胁过相貌斯文瘦弱的店主带他离开。他在被传送来的过程中丢掉了枪械,所以只能从腰间摸出刀子来,对着那人恫吓着挥舞了两下……
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勇敢无畏,或许正是应了那句‘无知者无畏’的话,那时候的他是真的想拿刀子捅那个看上去斯斯文文自称店主的小白脸的。
但这事情的结局注定只能是个悲剧,始暗荆棘的小队长痛苦的闭上眼,他颤抖着脸有点不愿意回忆那一段的晦涩光阴。
然后派克便被那个自称店主的家伙彬彬有礼的领到了地下室,他微微笑着掏出来一长串钥匙放在派克的手上,从此之后,那宿命般的悲惨世界对着小队长大咧咧的撕开了帷幕。
派克在殿那歧伯唯一的工作便是清理打扫地下室,这份工作听起来像是保洁员,它实际上比保洁员要稍微复杂一点。
昏暗潮湿的地下室,派克很快迎来了他的第一次工作。
那实话说来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间里隔间套着隔间,每一个隔间里面,都摆放着一些凌乱琐碎的东西。
起初是书籍、卷轴,试验台,烧焦的试管,等派克好不容易收拾完好,那不断延伸敞开的隔间的东西,却变得越来越诡异奇特。
从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毛发,到生殖器,到死掉的婴儿,再到‘完整的’被人大卸八块的人类尸体,派克其实已经能够大体猜到那个长相斯文看起来有些小白脸嫌疑的青年男子在这地下室里做了怎样天怒人怨、泯灭人性的变态事情。
但派克是始暗荆棘外围雇佣兵的小队长,也曾是杀人如麻的人,这样的场面虽然惊悚,但还不至于将他吓退。
这里有着明显的盛放书籍、药品、卷轴和一些用以摆放乱七八糟东西的区域,当然还有一些试验用区域,生化研究区域,甚至还有一间精致的小型咖啡屋。
这些区域或许因着主人并不勤劳的缘故,界限模糊,但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够分辨清楚的。
始暗荆棘的小队长派克一点点的深入进去,而在不久之后,那些视网膜上呈现出来的事情,渐渐吞食崩坏了他脆弱不堪的人生观。
随着隔间的逐渐增多,那搜罗了天下千奇百怪物件的地下室一点点的展露开了它邪恶的面容。
越往深处走,越来越多奇形怪状的生物出没在了人的视线里。
生长着人手的鱼在水里游荡,缩在墙角里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生物啃食的咯嘣直响,碎肉血点洒落一地。
派克有看到过几个被长长的铁钉钉在了墙上的男人,他们的身体被钉子从掌心、脚心一直刺入从关节、膝盖刺透出来,这让他们活动起来像是身体僵硬的稻草人。
这些人并未死去,他们痛苦的哀嚎着,伸着细长干燥的舌头,骨瘦如柴声带嘶哑,发不出声音。
长着蜥蜴尾巴的男人摇晃着巨大的尾巴,在地上爬行着吐出分叉舌头,冰冷瞳孔注视着派克。他的身上布满了针线缝合的痕迹,血肉与血肉的连接处,细胞表面抗原之间的排斥反应,生成了一滩滩的脓水,滴落在地上……
还有一个隔间里,有个被解剖了一半的生物躺在试验台上痛苦抽搐着,它四肢被固定住,胸腹被破开却并未死透。那站在试验台上动刀的男人,似乎将手术进行刚到一半,便被某件事情突发的打断,然后扭头便走再也没有回来。
当派克来到的时候,那抽搐人体的生命正接近尾声,隔间里血腥味弥漫,黑色的秽物和脏器暴露在空里,它‘啊啊啊’的嘶哑的叫了两声,随即死掉了。
派克还见过一排排冒着泡泡的福尔马林玻璃箱,那些箱子里,陈列着各种生物的尸体,见过的、没见过的、人类的、非人的……
在距离尸体储藏室的不远处,一排排五颜六色冒着气泡的试管被整齐的排列着,始暗荆棘的小队长看到一个佝偻着腰杆,身上长满脓包的猥琐人性怪物冲破重重阻碍贪婪的抓起一瓶淡蓝色的药水,迫不及待的倒入嘴巴里,然后一瞬间被烧穿,变成一滩脓水和几根黄毛的混合体。
这样残忍的事情随处可见,还有用图钉将不同颜色的肢体钉在墙壁上组成调色拼图这样疯狂的事,在这不知为何存在的地下室也活生生的上演着。
……
夜晚的地下室,是最难熬的刑场。被店的主人强行关住的派克见识到了那些已经死掉的,被钉在墙上的,不明所以的幽冥、鬼魂或者怪物纷纷苏醒过来,甚至有脱离了自我意识而独立行走的眼睛、断裂的手爪,白日里手术台上哀嚎的怪物,拖着五花八门的肠子,挥动着手术刀到处游荡……
午夜的地下室总是灌满了哭声,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半透明女人站在阴森隔间的东北角常年面着壁。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人知道他长长头发下所掩盖的面容,也没有人想要知道,派克亦是如此。
双生的小女孩穿着芭蕾舞鞋相互拉扯着旋转着跳起芭蕾舞,她们是如此投入,从地下室的这头跳到那头,从这个隔间,跳到那个隔间。
有的时候,巨大的长着翅膀的爬行类怪物会从地底下钻出来,对所有能看到的东西一通乱吃,吃饱喝足之后,再缩回孔洞。而有的时候,则会有牵着手的小南瓜,打着橘黄色的小灯笼依依呀呀的唱着歌,从众人身边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