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的厮杀结束了,留下了残缺的战场,烽烟未消的战场,惨烈的战场冲淡了一些胜利的喜悦,汉属各军在打扫着战场。
刘峰又露了一个小脸,军中的医护营,齐齐出动,救治自己伤残的军士,却是利索了许多,身着白色,麻衣的医护兵,这个时候,可是体现出他们的价值来了。
他们此时是最受欢迎的人,医护营的担架穿梭在战场的各个角落,禁军、河东军的军士有些羡慕范阳军的军士,会有如此待遇!
刘峰也是会做人的,不待慕容延钊等人寻他,他便派遣出了一整个医护营助河东军、禁军救治伤兵,这到是让这些伤兵体会了一把范阳军医护营的待遇。
就在刘峰等人忙碌的收拾打扫战场时,耶律述也顺利的到达南京析津府了,重伤的耶律述也只余下一口气了。他看着自己麾下的军将,满身的血污,不由悲从中来,涕泗纵横。
好在有耶律屋质给他兜底,契丹八万狼骑的损失并非那么严重,借助马匹的移动速度,大多狼骑还是逃出了战场,且在战损方面,也并不是那么不堪,几乎与汉军持平。
昨日一战,双方各损伤万余人,汉军看似大胜实则上,却并没有占的太大便宜,但在野战中将狼骑击退,也是足够河东军、范阳军扬眉吐气的。
汉军并没有一直追击到底,这在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只有乌泽的风狼骑死死的咬住狼骑不放,一直追逐到涿州,直到狼骑已经聚起大股兵力,才停止了追击,至于禁军、河东军在狼骑撤退后,便开始打扫战场了。
就在耶律屋质与耶律述重整旗鼓时,郭威率河东大军终于到了益津关外,此时,益津关的气氛就有些诡异了,即便昨日三军同生共死的征战沙场,但在今日却似乎在心中有所提防。
当遮天蔽日的旌旗开至益津关下,到是像河东军重兵临关,刘峰身后的曾誉、郭崇韬见到此景都有些色变,这一日来了么?来的如此快么?
如若郭威有一丝他意,城关中的数万河东军,在加上城外的二十余万大军,范阳军还真是不够看的,刘峰等人连逃窜的机会都不会有。
但好在郭威并未让刘峰为难,只率一营亲卫向城关行来,教范阳府众人松了一口气,刘峰提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这一刻他才深刻的意识到,范阳军与河东军并不会再如之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而郭威此番前来,定然也另有他意,刚从与契丹狼骑的征战中清醒过来的刘峰,才反应了过来,或许除却契丹狼骑,河东军也将是自己的大敌。
益津关,城外五里。
刘峰率麾下军将出迎郭威,这种恭敬是必须要有的,在没撕开脸之前,刘峰必须要做的恰如其分,看着郭威远远的策马而来,数十步外,跃马而下,龙行虎步行来。
还有十数步距离,刘峰快步上前了两步,躬身一揖,朗声道:“末将刘峰,恭迎大将军!”身后的军将也齐声响应道。郭威满脸笑意,走上前,虚托起刘峰,好爽的笑道:“此战可谓是大胜!本将不如你多矣!”一边说,一边把着刘峰的臂膀!
刘峰看着郭威的笑脸,心中不由的冷了一下,之前他虽与郭威算是相交莫逆,但之间是从不会用这种语气寒暄,但是脸上仍然是满脸热情的笑容,立即拱手对郭威说道:“岂敢岂敢!末将怎敢与将军相较,如若不是大将军率军来援,益津关怕要在末将手中丢失了!”
刘峰虽是如此说,但范阳府军自成军以来,便一直与契丹狼骑作战,这益津关外一战,虽有河东军相助,但范阳军却并不是刘峰说的那么不堪。
他身后的军将个个昂首阔步的,脸上的神情可不像是战损过甚的模样,郭威扫视了一下刘峰背后的这些将领,看到他们有些带伤,有些是老面孔,有些却是新的有些生涩的面孔,但神情中表现出的那股着彪悍的、傲娇的神情,似乎在向众人宣告,他们为身为范阳军这个身份而骄傲。
众人稍微寒暄之后,刘峰便邀请郭威及其部下到益津关中赴宴,一则为答谢河东军援助,再则为这场胜利而庆功。
刘峰很坦然的要求,郭威自是不会拒绝,率部下入城关来。
军中的汉子大多还是爽直的,刘峰未与郭威翻脸之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这喜悦的神色,毕竟是打了胜仗,尤其是北地的军士,更是满脸带笑。
而刘峰对此战的结果也算是满意,他倒并不是不在乎没把狼骑全歼与城下,而是此时,并不适合与狼骑血战,范阳府军还在成长之中,还学要慢慢的磨练,河东军的支援有着太多的意思,但终究是帮他将狼骑打退。
这对刘峰来说,就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在酒宴之中,刘峰恭恭敬敬的向郭威敬了满满一杯酒加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郭威向众人举杯相邀道:“益津关外一战,硬碰硬,胜的爽快淋淋,但狼骑的战力依旧让人侧目,死伤万余狼骑,被俘者极少!”
“且狼骑征战多日,而我大军却是养精蓄锐,狼骑主动冲击我军阵,可谓是天时人和我等尽占,但我等却没有得到什么大便宜,可见狼骑之强悍!”
“当然,众位的战功是不会被抹灭的,尤其范阳刘将军,如若不是刘将军在益津关与狼骑纠缠月余,此战我等也不会胜的如此轻松!”
“来来来!与本将同敬刘将军!”
众人轰然应是,举杯同饮。
郭威再次斟满了一杯酒,轻咳了一声,走到厅堂中间,缓声道:“此战虽胜,但狼骑并未伤筋动骨,我等三十万大军齐至北地,就是要再建功勋!”
“昔日燕云十六州被拱手让与契丹之手,我北地乡民,受此荼毒多矣,幸的我等夺回益津关,才得以有此雄关,护的北地乡民安宁!”
“范阳城、大同城,都还在契丹手中,我等还须努力,定要在有生之年夺回二城,再复唐时之疆域!”
众人闻言有些沉默,尤其是范阳府中的军将,他们同刘峰的想法有些一致,是把收复燕云十六州当做毕生的使命。
而郭威这么一说,似乎有些抢了自家将军的风头,虽是有些不满,但在这种场合中,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堪堪举起酒杯,掩面而饮。
看到麾下军将有不买账的苗头,刘峰站了起来,走到宴厅中间拱手一揖,道:“此战能获此大捷,大功自然非将军莫属,将军运筹帷幄,契丹大军才不敢再度纠缠!”
“将军治军严谨,镇守北地多年,与契丹狼骑征战百余场,早已盛名远扬,末将接手过这七郡之地,定要学习将军,将这北地治理的如铁桶一般!”
刘峰的话中似乎有另一层的意思,耐人琢磨,但在此时却不适合挑话锋中的毛病,随着刘峰施礼,范阳众将,齐齐起身,拱手施礼。
这场酒宴,吃的却是并不容易,虽不是刀光剑影,但处处都表现出了双方的试探之意,且也都在收敛自家的盛气,到了最后,却也和和气气的吃了个完整的酒宴。
……
西京大同府,雅各布修养了数日后,不再病病歪歪的,已经能舞动刀斧,但他并未因自己的身体有所好转,而高兴半分。
这一次南下劫掠,竟然是如此遭遇,恶战不断,族人损失严重,尤其是他的部属,跟他征战四方的狼骑,都亡于那个山峰之下了。
侥幸回来的狼骑,都在叫嚣着复仇,但雅各布与他们不同,他的麻烦还远远没有消除,耶律述一定会找他算账的,那时或许才是他的末日吧!
在这场南下劫掠中,或许只有白阜鹰、白枫父子,此刻才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不用踏入这场泥潭中,虽然损失了些粮秣,但自家有别的渠道,能补充回来,尤其是当得知刘峰夺得了飞狐陉之后。
但这样的轻松笑容还没有挂上多久,便接到一个噩耗,戎族一部尽数归附到雅各布麾下听命,如若在先前,这是会让人欢舞的消息,但是在此时,白阜鹰、白枫笑不起来。
雅各布虽损失惨重,但依旧不是戎族一部可以惹的起的,除了听命于此别再无他法,但他们都从雅各布大肆整顿大同府军士中,嗅除了一丝其他的味道。
大同府中,各方的探马来来去去,昭示着契丹又将不平静,似乎老天在给双方一个缓冲的时间,汉军郭威、刘峰此时都无进攻之意,郭威是因内政不稳,他虽掌握了朝政,但汉朝名义上还是刘氏一族的,他并不敢把大军拉出关,与狼骑战个生死。
而刘峰却是有心无力,这月余的一战,消耗了范阳府一定的积蓄,七个郡几乎都是百废待兴,刘峰此时最是不愿开战,和平才是发展的前提。
七郡的问题还有许多要慢慢整顿、处理,再则他背后有河东军、平卢军等虎视眈眈,这一切并不允他在此时去撩拨契丹狼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