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懂了,多谢师叔,这番恩情,迷津自然会记在心里的。只是迷津有一事不明,还望师叔帮迷津解惑。诚如您所说,我与师叔身份尴尬,师叔为何会这般帮我呢?我虽然愚钝,但还明白,这份人情确实不小。”
柯怀古何其精明,有了前面的提点,杜迷津还是选择直抒胸臆的发问,自然是不再提防自己。依托于这份超出二人辈分与身份的信任,柯怀古坦诚的回答道:“其实原因并不难理解。你在这教中待了5年,如果上清教有难,你可否会袖手旁观?而我在这教中不下40年,上清教对我来说不仅是师承门派,也是信仰根基,我要的是教中安稳。不安稳的上清教,无论谁做掌门,都决不是我想要的,所以任何不安稳的可能,我都会极力杜绝。如果你听了我的话依旧选择探究,那我自然也有方法,掩盖住你探究出来的真相,你明白吗?”
杜迷津觉得脊背上涌起一股寒意,谁都知道掩盖真相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这一刻杜迷津才知道,不过是三言两语间,自己与真相失之交臂,却也与凶险擦身而过,当真是“福兮祸所依”。她有些感动又有些不确定的追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原因了吗?”
柯怀古转回头凝视着杜迷津,他发觉杜迷津的眼神中有些闪烁,于是了然的说道:“你又何苦明知故问呢?不错,梁祐焕是我的关门弟子,与你同出上清教,他此番下山正是受命于我,目的我刚才说的很明确了,我要的是这教中安稳。”
“师叔的意思是在暗示我,家师目的不纯了?当着徒弟的面,说师傅的坏话,总归不太好吧?”当柯怀古坦承梁祐焕就是他的弟子时,杜迷津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神秘人的纸条内容,听柯怀古的口气,他应该也知道自己受到纸条对梁祐焕有所怀疑。在这真假难辨的多方角力中,杜迷津谨小慎微,既怕被蒙蔽双眼,又怕受他人利用,但至少有一点,神秘人说的对,梁祐焕确实是柯怀古的徒弟。这样想着,那些刚刚收起的芒刺又再一次不经意的展露出来,杜迷津的问话里也就难免多了不满的味道。
柯怀古倒是也能理解杜迷津的心态,毕竟这一局下的是多少人多少年的野心,庞大繁复,任谁也难一眼洞悉全局。杜迷津是这局中关键所在,不可谓不聪明,但越是足智,越会杯弓蛇影,这也算人之常情。只是眼下看来,与她说的太多反倒会适得其反,于是柯怀古并没有正面回答杜迷津的问题,而是不置可否的说道:“或许吧,你怎样理解自有你的道理。只是凡事若只看表面,难免一叶障目,我无意激起你心中猜疑,不过是想告诉你,这上清教几百年风雨飘摇,内里早已腐朽不堪,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牵扯甚广。若是因为你在做的事,而有可能彻底击碎教中所剩无几的平静的话,无论出发点是否良善,我都必定会全力阻止。梁祐焕不过是我放在你身边的眼睛,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在天玑石现世的那一刻,及时回禀我就好。本身对你不会构成任何直接的威胁,自然也就不用可以迎合讨好,情之所起全凭本心,你若因疑虑而辜负就是小人之心了。我今日守在此处特意将许多话说给你听,惜才也好、护短也罢,我都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至于你与忧患是否走得下去,我都不会替祐焕可惜,时也命也,活得久了也就看的开了。只是因为祐焕的缘故,我再多提醒你一句,事事纷杂,要懂得自保,别让自己沦落为‘弃车保帅’中的‘车’,能帮你的只有自己,你自己想吧。”
杜迷津很不开心,柯怀古的所有陈诉中都没有半句说到自己师傅的不是,但却又字字句句都意有所指,听的杜迷津抓心挠肝又无可奈何。但见柯怀古的样子显然言尽于此,杜迷津又怎能不会察言观色呢?于是她将柯怀古所说全数记在心里,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道:“既然梁祐焕与我同出一门,我怎么会从未见过他呢?虽说我二人都是关门弟子,但同在上清教数年之久,一次照面都没打过,我竟对他全无印象,看他对我的反应也是素未平生,并不像伪装,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迷津不知道的缘故呢?”
终于还是没避开。柯怀古其实一早就想到,杜迷津一定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只是到了这一秒为止,柯怀古都没能最后决定,说还是不说、说几分,都足够他头疼的。现在一切安好,两个孩子虽说有些阻碍,但其他人至少还会投鼠忌器,一旦将所有毫不留情的点明,对他们来说究竟是幸或不幸,谁又真的说得清呢?
罢了,自己一把年纪,何苦多生是非呢?缘分时聚时散,自有宿命因果,就让他们自己走下去吧,该在一起的谁都拆不散,至于真相如何,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现在又何须过多计较呢?于是柯怀古冲着杜迷津讳莫如深的笑了笑,微微俯下头紧凑杜迷津,有些神秘的反问道:“你真的确定你与梁祐焕从来都没见过吗?”说完,意料之中的看见杜迷津瞬间愣在当下。
是啊,自己真的确定吗?那些熟悉的感觉,那些莫名的亲切,那些不自觉返佣出的记忆碎片,真的都只是巧合吗?杜迷津想要问个明白,然而还未开口就见柯怀古已经悠悠转身,一边自言自语的大声说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皆因心绪不静;前尘后世,镜花水月,莫负良辰美景。”一边轻摆着宽大的衣袖,向着来时的方向大踏步走远了。杜迷津知道柯怀古留下了这个谜题,待自己慢慢开解。她望着柯怀古渐行渐远的背影,默默出神,许久不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