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侠迷迷糊糊的被抱回了家,然后继续昏昏沉沉的睡去,睡梦中他看到了一个魔鬼般的人影,在狂风怒吼之中化作了一片黑色的火海,将一个如神祇般的男子困住,那男子的面容十分模糊,按道理传侠应该为他担心,但是不知为何...他感觉的的却是一股无法言语的,深沉的悲哀。
静静的有一段段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出。
传侠艰难的再度睁开眼。
四周是熟悉的场景,低矮的房梁,乌黑的房子,身下是有些松了的木床...。
打开房门,传侠这才听到一片断断续续的哭嚎声,走出自家的小院,抬头朝着村口望去,但见一大群人披麻戴孝的抬着几口棺材朝着村子后面的后山走去。
刻意被忽略的记忆开始回归。
那从天而降的巨山还有破碎的船子再次在传侠的眼前回放。
“贵子叔...三爷...小毛...二剃...!”
“他们...都死了!不明不白的!”
村子里的老人哆嗦着,跟在人群后面,狠狠的用手里的拐杖敲着地面。
“可怜...那群孤儿寡母!”
几声叹息如秋风中萧瑟的落叶一样从传侠的耳边滑过,带起一缕缕强烈的忧伤。
远远的田埂上,贵子叔那瞎眼的老娘困坐在地上,拍打着污浊的地面嚎啕大哭着,她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来抒发自己的痛彻心扉,只能够哭,也只能够哭!
她没有跟上抬棺的队伍,因为那棺材里放的也不过是一些死去儿子的衣物罢了。
她的儿子早在那巨大的山峰虚影下化作了齑粉。
可能老人还有几分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希望她这个瞎眼老娘的哭声可以唤回儿子的魂魄。
心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
呼吸格外的困难起来,就像是他第一次溺水时一样。
恨!
传侠不知道自己该恨什么。
这样的无妄之灾,究竟该算是天意还是人为。
看着远去的送葬队伍,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终究只是苦了活着的人!”
啪!
一个竹篮子掉在了地上。
传侠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传侠的养母,将他从山里背回来的人,一个沉默寡言的乡下妇人。
养母家里的子女原本就很多,所以传侠从不曾在这个妇人身上感觉到过前世母亲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对这个母亲的认同感也不是很强烈,但是这一刻,传侠却再也忍耐不住自己流泪的冲动。
她终究是他的母亲。不知为何在传侠的脑海中却闪过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那似乎也是...母亲。但是他却没有见过她。
辞别了对他依旧十分担心的母亲,传侠一个人在村子里绕了一大圈,然后抄小路朝着爲湖边走去。
爲湖显得有些平静,空荡荡的湖面上没有哪怕一艘船子。
的确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有还有谁有心情,有胆子到爲湖上来打渔?
沿着湖边往西,传侠沉浸在自己凌乱的思维中默默的走着。
冷清的湖面偶尔刮来一阵凉风,凉飕飕的有些发寒。
隐约的传侠似乎都能听见湖面上那传来一阵阵冤魂的哭声。
其中似乎还有自己熟悉的声音。
传侠知道这是自己心理产生的错觉。
虽然贵子叔他们死的很冤枉,但是其实是在睡梦中被压成了齑粉,于他们而言似乎没有任何可以执着的,即无强大的怨气怨念,又无什么执念未了之事,更不可能有什么修为护身,自然是早早的轮回转世去了。
“等等!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这些...难道也是我记忆里自带的?我到底是谁?”传侠终于对自己本身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我似乎欠缺了一段记忆...一段很重要很重要的记忆。”
抖了抖自己的衣领子,似乎为了祛除那一丝莫名的寒意,传侠小跑起来。
渐渐的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他想要将自己的抑郁和悲愤全部发泄出来。
突然传侠感觉自己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然后脚下一滑,整个人顺势扑到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丛生的蒿草也被传侠压倒了一大片。
传侠愤怒的转过身来,朝着那个圆滚的物体摸去。
温热的,软软的,感觉像是一个人的大腿!
传侠扒开杂草,出现在传侠眼前的赫然是那个在湖面上见过的道人。
但见他面如铂金,七窍都流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胸口更不知道是被什么袭击过整个凹陷下去了一大块,正常人应该早就一命归西,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道人还顽强的活着。
虽然气息有些微弱,却没有真的要死的样子。
传侠下意识的将草丛中的道人扛起来,想了想朝着前山半山腰的山神庙走去。虽然抬回家去会方便些,但是难免会有麻烦,还是保险些好!
“这家伙应该是个正派人士吧!不会救了他反而被他恩将仇报吧!”
传侠想起农夫与蛇的故事,托了托背上的道人,感觉道人的道袍下似乎缠着一大块硬硬的东西,像是一大块铁的片一样的东西。
月明星稀,又是一个起风的晚上,除了晚归的鸟雀偶尔喳喳的叫声之外,很难在听到其他的声音。
“今天我先走了!晚了怕我姆妈会担心,明天我再来看你!”传侠将刚刚从树林里捡回来的枯枝堆放在静虚道人的脚下。
“山里的夜晚寒气比较重,虽然你是神仙,不过还是点个火堆比较好!”说完,传侠将旧的火堆扑灭,然后重新在旁边燃起一堆火,而旧的火堆扑灭后在上面铺上一层干草和柴火,热气从地面往上冒出来,看起来有些暖和。
“今天晚上你就躺这里吧!”
传侠拍了拍他刚刚铺好的‘热气炕’。
做完这一切,传侠果断的跃出山神庙快速的朝着山跑去,转眼间就没了影子。
山神庙中,静虚缓缓的站起身来,看了看火堆和旁边的一大堆枯树枝,顺势躺下,以他的修为即使身受重伤也不至于被山风侵袭,但是不知为何从背后传来的余热却让他心底升起了一股暖流。
远远的村口一个妇人正在焦急的眺望着,已经到了半晚了,小儿子却还没有回来,如果是平日倒好,偏偏这些天村里出了大事,死了不少人,这难免就让妇人心中心惊胆颤了。这个小儿子虽然是半年前捡回来的,但是妇人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她曾经也有另一个小儿子,按照年纪推算就像传侠这么大。三年前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就再也没回来。捡到传侠的时候,妇人固执的认为是山神将她的小儿子还回来了。
一想起小儿子今早上被背回来气若浮丝时的场景,妇人更焦急了几分。
早知道刚刚应该拦住小四不让他出去的!
想到这,妇人更加后悔几分。
“姆妈!你怎么在这?”还是年轻人眼睛亮些,远远的就看见了在村口徘徊的妇人。
妇人三两步赶上前来,来回打量了传侠几圈,发现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出了口气,然后伸手便朝着传侠的屁股打来。
“你这个倒霉孩子...怎么这么皮!平时也就算了...你就不知道这两天外面会出事?万一你要是再出了什么事...你叫你娘我怎么活?”一面拍打着传侠,妇人自己却呜呜的哭了起来。
传侠的心仿佛都被妇人的眼泪一下下敲打着,一种感动和悲伤夹杂的情绪眼看就要化作泪水奔腾而下,终于被传侠却强忍住了奔腾而下的眼泪,只是抱住妇人的胳膊安慰道:“姆妈!你放心吧!我没事的!我只是想找找看我丢的那个护身符还在不在!”
为了安慰母亲,传侠不得不撒了个小谎。
妇人抹了把眼泪,然后却一本正经的点头道:“你这次没事都说是碧波娘娘保护了你,过些天姆妈再给你去碧波庙求个去!”
“姆妈!算了吧!找到就没事了!碧波庙又远,上一次香求一个平安符还要三十贝币呢!”
“你这倒霉孩子,说什么瞎话!三十贝币...!”妇人似乎说道三十贝币的时候真的有些心疼,但是紧接着对儿子的关心占了上风,“三十贝币再好也还是平安重要!姆妈不求别的什么,就希望你们一个个平平安安的!”
“嗯!”
传侠重重的点了点头。
搀扶着母亲回到家中,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对于省吃俭用的家庭来说,这么晚还亮着灯是很稀奇的事。
屋子里很安静,父亲和兄弟姐妹们似乎都睡下了。
桌上,油灯下放着四个大碗,一对一对的倒扣着。
妇人,上前去掀开倒扣着的粗瓷碗,浓郁的饭菜香在小小的屋子里荡漾开来。
摆在桌上的是一大碗白米饭和一碗青菜炒肉,看着这两碗东西,传侠深深的愣住了。
对于贫困多子女的打渔人家来说,平日里不要说是吃肉了,即使是一碗白米饭也是弥足珍贵的,但是现在,却双双满满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强忍住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来吃吧!吃饱了就什么事都没了!”母亲轻轻的将饭碗抵到了传侠的跟前。
传侠接过重重的饭碗,将脸扎进去,狼吞虎咽起来。
想要不被母亲看见用粗瓷碗遮住的脸已经泪流满面。
整整半年了,尽管被这家人搭救,他却一直以一种超然的态度面对着这个家庭,对于这个潦倒贫困的家,他总是缺乏认同感,即使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早熟懂事,却仍然掩盖不住那种内心的疏离感。他觉得他并不该属于这里。
更也许在心理上,传侠觉得自己是有一种优越的。
和他们这些土里吧唧的渔民有着本质的区别。
但是现在,传侠真实的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丑陋,他的不负责任的态度,会成为家人多大的负担!
躺在属于自己的小木板床上,传侠想了很多..很多。
也许自己不该想的太远,既然依托在这个家庭,就应该为这个家奋斗,让自己的亲人都生活的好起来,只是想到那道人与几个恶人对战的场面,他心里又一阵火热。似乎有什么原动力驱使着他,让他踏入那个神秘的世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