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瑜接收到男朋友的吻, 脸上那点凶融化一空，眨眼间变成乖顺小绵羊, 她眯起眼，踮着脚尖往上迎了迎。
毕竟是在病区里，又是桑瑜的工作环境，蓝钦克制着不能太放纵，轻吻之后就抬起头。
桑瑜笑眯眯追上去，在他脸颊啄了啄，晃晃他的手，“等我进去拿包。”
蓝钦抚着她的背点头。
完全把一旁脸色黑沉的程迟当空气。
孟西西还没走, 见战况稳定, 及时从休息室里探出头，手里拎着桑瑜的包和外套, 笑得意味深长，“桑小鱼, 包给你收拾好啦，快点下班甜甜蜜蜜去吧，别在这里扎眼睛啊, 疼。”
桑瑜脱下护士服折好, 跟孟西西的手互相一递, 完成交换，她趴在护士台上笔走游龙，熟练填写交接表，盘好的长头发没了护士帽的束缚, 垂下几缕挡在眼前。
她随意拨了两下没拨开，不禁心急，脸颊气鼓鼓时，就见熟悉的修长手指靠近，指尖一勾，帮她把头发稳稳别到耳后。
桑瑜的耳廓被轻碰，控制不住泛起热，她侧头一看，蓝钦眼眸温润，淡色唇角带笑，正目不转睛凝视她。
钦钦的无形撩……最为致命。
桑瑜呼口气，赶紧加快手速，把交接单写好一推，牵起蓝钦的手，“咱们走。”
前后不超过三分钟，程迟仍站在原地，把桑瑜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他一言不发目送她被蓝钦拥着走进电梯，金属门关闭前，她被逗笑，小酒窝若隐若现，一脸的娇俏纯美。
程迟双手攥了攥，被当面打了脸般难以忍受。
他跟随父母搬家后，一路顺风顺水志得意满，连这次工作调动，也自认为是被康复中心高价请来的，肯定备受重视，自然没把什么东家的哑巴少爷当回事。
他交过的女朋友不少，但午夜梦回总惦着从前一起长大的小丫头，要说对桑瑜有多深喜欢，他自己也明白不至于，不过就是当时被拒绝的不甘，没得到的执念，外加一点遇事逃走的愧疚。
跟桑瑜重逢后，他认定她服软只是时间问题，女人嘛，都得矜持矜持，以他如今的条件，她绝对拒绝不了。
可如今看她竟真跟了那哑巴大少爷，他愧疚没了，震惊过后，全成了憋闷怨愤。
孟西西走出护士站，一眼看到程迟居然还在，一张脸阴晴不定，她路过时凉凉说：“程医生，省省吧，我们小鱼现在好着呢，你也别再传什么哑巴，人家大少爷身体能好，声带也有望恢复，以后八成比你还健康。”
程迟眉头拧死，脱口而出，“……他能恢复？那怎么会找桑瑜！”
孟西西扯嘴角，更为不齿，“那按你的意思，小鱼能跟大少爷在一起，是因为他有残缺？”
“不好意思，”她默默白了一眼，“是因为人家两个真真正正相爱。”
孟西西走后，程迟彻底压不住心火，要说蓝钦有残缺，他尚且能想得通，心里闷闷可能也就过去了，至少没被比下去，乍一得知蓝钦能恢复成正常人，他那点酸就泛滥成灾。
桑瑜凭什么，还真傍上有钱少爷了？
追她有望时，他说好话把她往高捧，如今被打击，嘴里剩的就尽是酸溜溜的贬低，他掏出手机，把脸皮撕干净，点开跟桑瑜的微信对话框，给她发了一行字。
蓝钦揽着桑瑜到车边，拉开车门，护着她进去时，见她糯糯可爱，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
桑瑜笑得睫毛直抖，捂住脸把他拽过来，幼稚地捏回去。
陈叔从后视镜看得开心，准备打火启动，桑瑜边跟蓝钦说话边掏包，突然小小叫了一声，“哎，西西把我的移动硬盘忘下了，有个客户的配餐表在里面，定好晚上要交的。”
蓝钦马上要下车陪她去取。
桑瑜按住他，“你别折腾啦，我很快就下来——”
她说完直接推开车门，一阵风似的冲进楼里，陈叔摇头失笑，“桑小姐总这么活力满满。”
蓝钦发现追不上她，无奈弯着唇，望眼欲穿盯向窗外，听话地静静等她回来。
没过多久，蓝钦腿边蓦地震了一下，他低眸，看到桑瑜去太急，连手机都忘了拿。
小粗心。
蓝钦把手机拾起，本没打算细看，但在屏幕变黑前，他敏感注意到弹出的通知框上，微信的发信人，程迟。
目光不觉顺延往下，一行字清晰跃入眼帘，让他眸中温度一瞬跌至冰点——
“桑瑜，你家大少爷知道你的底细么？你爸爸，可是个绑架犯。”
桑瑜一路乘电梯上六楼，直奔消化内科护士站，电梯门一开，程迟正沉着脸要推步梯间的安全门，跟她四面相对。
程迟咧嘴笑了下，“来得倒快，怎么，找我吵架？”
桑瑜莫名其妙，“你是不是该去脑外科看看病？”
“嘴硬什么，”程迟冷冷挑眉，“被我说中了吧，那大少爷肯定不知道，你那点底细，要不是过去跟你认识的人，哪会了解。”
“只看你现在光鲜亮丽，”他低着声，“不会想到你过去是为什么辍了学，又为什么摆过街边摊，起早贪黑卖早点吧？”
他每说一句，桑瑜脸上红润的血色就褪去一点，双手收拢，狠狠瞪着他。
“瞪我干嘛，”程迟越想越不平衡，“桑瑜，人要认清现实，我已经是你最好的选择了，了解你家的事，还能做到不介意，换成那大少爷，能接受你这种……”
他勾勾唇，放轻音量，有如耳语，“绑架犯的女儿？”
绑架犯。
三个字，比雷霆更甚，轰一声炸开桑瑜的耳朵。
她死死攥住衣角，强憋着眼角涌上的烫，一眨不眨直视程迟，红唇微启，一字一顿——
“第一，我爸不是。”
“第二，你给我滚。”
车里，蓝钦脸上罩着冰霜，手腕微微轻晃，解锁桑瑜的手机，把那条微信删除，拉黑程迟的名字，转而联系宋芷玉，只有一句话——
“让程迟滚。”
之前他尚且能保有风度，尽可能不因为感情去影响康复中心的人事变动。
但此时此刻，恨不能挫骨扬灰。
宋芷玉回得很快，“怎么？情绪这么激动？你不是不想大动干戈的么？程迟好歹是从市医院挖来的精英。”
车内空气冷厉黏稠，陈叔一声不敢出，屏住呼吸咽口水。
蓝钦再次重复，“让他滚，马上。”
“给我一个够重要的理由。”
蓝钦闭了闭眼，“他知道桑连成当年的那条新闻。”
两分钟后。
“好，安排下去了，”宋芷玉发语音，“你在康复中心？把小鱼接上，回来主宅，小姑娘可怜的，刚好我这有她喜欢的好东西，逗逗她开心。”
蓝钦扔下手机，开门下车，大步穿过人流走进康复中心大楼，迎面看到桑瑜低着头，慢慢从楼梯走下来。
她没乘电梯。
蓝钦心口胀痛，加快脚步，桑瑜似乎感觉到他，抬头时，眼角的微红尚未隐藏干净，她怔一下，飞快揉了一把脸，甜笑着蹦蹦跳跳扑过来，“钦钦你怎么过来啦，我说很快的，你看还不到十分钟。”
她哭过。
她再装作开心，他也看得出来。
一定……是在楼上遇到了程迟，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蓝钦五脏都疼得翻搅，伸臂把她抱住，轻柔摸摸她的头发，把她带回车里，紧紧扣着腰，覆下去连连轻吻。
桑瑜往他怀里缩缩，眼中水光闪闪，“这么热情，分开十分钟就想我啦？”
蓝钦的唇微微开合。
想。
一分钟都想。
想把那些黑暗污浊的，她不该承受的，全部碾碎赶出她的世界。
陈叔开车避开拥堵的市中心，特意绕远路，选清净的路线一路畅行，给小情侣更多时间。
桑瑜舒服地靠在蓝钦胸口，特别能聊，喋喋不休给他讲康复中心里各种八卦，生怕一停下来就要抱着他哭了。
蓝钦拿着手机，时时给她反馈心得体会，偶尔还能哄她笑出来。
他喉咙里暗暗堵塞酸疼。
如果能说话该多好……
就可以换他来说，讲各种故事换小鱼不难过。
陈叔把车停在主宅门口，桑瑜已经平静不少，口干舌燥地喝着蓝钦喂给她的水，拍拍他问：“钦钦，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她记得钦钦很讨厌过来。
蓝钦笑笑，给她打字，“奶奶说有好东西给你，你会喜欢。”
桑瑜眼睛一亮，又犹豫，“但我不想你为难，要不——我进去，你等我，我拿上好东西，哄哄奶奶就赶紧出来！”
小姑娘脸颊瓷白，下巴尖尖，眼底明明压着深重难过，还在用尽力气表现开心。
蓝钦搂着她下车，手机塞给她，屏幕上写着，“只要跟你一起，去哪都行。”
宋芷玉一见桑瑜进门，弯眉招手，“小鱼，你别急，给你的好东西还要稍等，你先跟钦钦坐坐。”
桑瑜好奇，“奶奶，到底是什么。”
宋芷玉神秘，“我微信名字你记不记得？”
那么特别，必须记得啊，追星少女宋嘛，全康复中心都知道了。
宋芷玉眨眨眼，“小丫头，你不也是追星少女？我听那帮小护士说了，咱们祖孙俩有缘，爱豆是同一个，他演唱会月底在奥体开，珠宝是咱们赞助的，我这儿有内场最好的票，想不想要？”
桑瑜窒息，一把抱住奶奶手臂，小迷妹尖叫，“奶奶你好棒！”
宋芷玉哈哈大笑，得意地朝蓝钦一掀眉梢。
蓝钦茫然看着小鱼完全忘了他，一头扎到奶奶身边激动不已，扣着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
追星……他听过。
爱豆……是什么？！
宋芷玉贴心给蓝钦主动科普，“爱豆啊，就是追星少女们喜欢的大明星，我跟小鱼眼光这么高，看上的当然是最红的，小鱼，来，给钦钦说说，咱们寒寒到底有多帅。”
桑瑜脸色发红，听到奶奶也叫爱豆昵称，笑得弯腰。
蓝钦抿紧唇。
“寒寒是很帅，”桑瑜一时没留意蓝钦的神色，被奶奶的话题吸引，跟她兴奋讨论，“不过我爱听他唱歌——”
宋芷玉嫌不够劲儿，在身侧画报架上翻出几张写真，明晃晃推给蓝钦看，“看看，他还戴过你设计的领针。”
蓝钦眼眶有点烧。
写真上的男人年轻英俊，五官无暇，领口上的装饰出自他的手。
蓝钦抬眸，看一眼桑瑜，她的难过确实被盖了过去，注意力完全转移到新的事物上。
奶奶的方法有效。
可这新的事物……
蓝钦错开目光，他不懂追星是怎么追，但至少……是投入了热情。
他喉结动了动，口中微苦，开手机去百度里搜索这个陌生的名字，翻过优越的个人条件，匆匆往下划时，他蓦地一顿。
婚姻状况……已婚？！
蓝钦堵得喘不过气的胸口松了一下，再去确认，真的已婚。
已婚，小鱼还喜欢，那就……那就一定不是那种喜欢！
蓝钦把自己安抚好一点点，摁着胸口，还是觉得不舒服，小爪子划着似的，刺刺痒痒的难受。
不久后，有人专程把票送到主宅，宋芷玉给了桑瑜两张，桑瑜如获至宝，按在心口凑去蓝钦身边，抓住他的手，“钦钦！月底我们一起去看！”
蓝钦心酸死了。
带他……
去看她喜欢的，别的男人？！
尤其宋芷玉还添油加醋，趁小鱼不注意，给蓝钦接连发了好几条微信。
“看到了吧，小鱼喜欢唱歌好的，你还不努努力准备做手术？”
“别以为小鱼凡事都能包容你，你就无所畏惧了，她这么好，你更要争取彻底康复知不知道。”
“你没时间休息，别沉醉现状，再不进步，迟早跟不上小鱼。”
“她哪天要是喜欢更优秀的人了，你可别疯。”
蓝钦目光凌厉，刺向宋芷玉。
宋芷玉无辜摊手，表情严肃了少许，又发，“按你的要求，程迟留不下本市，以后都不会再轻易出现。另外，小鱼跟你过去的事，我保证蓝家人不会说，也希望如你所愿，她永远都不知情。”
蓝钦收起手机，宋芷玉懂，这是拒绝跟她继续交谈的意思，她略显浑浊的眼里掺杂苦涩，喝了口茶，面色如常说：“小鱼，晚上留下吃饭吧。”
桑瑜觉得刚收了奶奶的礼物，实在不该拒绝，但总不能让钦钦饿着，她小幅度摇头。
宋芷玉说：“不用担心，厨房里什么都有，你随便给他熬点粥，晚上何嫂做新送来的海鲜，你不尝尝吗？”
她说完，瞥向蓝钦，“钦钦，你从早到晚拽着小鱼，让她跟你一起吃那些清淡的汤汤水水，她估计早就吃腻了，你就陪她留下换换口味。”
说话间，门厅传来响动，桑瑜一转头，见蓝家二叔一行人进来，显然也是受了宋芷玉的邀请。
计划好的家宴吗……
她默默把蓝钦的手攥紧。
蓝钦余光扫了扫，揽着桑瑜站起，用语音软件平平说：“不了，你们慢用，我带小鱼出去吃。”
他迎上所有汇聚过来的欲言又止，搂住桑瑜径直离开主宅，沿夕阳斜洒的小路慢慢往小楼走。
回去给小鱼添件衣服，带她出去吃饭。
桑瑜清亮的眼睛转了转，勾勾蓝钦的衣袖，“钦钦，你别听奶奶说，我一点都不腻啊，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蓝钦眼眸垂低，睫毛间溢出的光细细碎碎，桑瑜弯下身仰脸去看，惊讶对上快要坠出的失落，她忙扯住他，“怎么啦？”
他停住，看了眼她的口袋，吸吸鼻子，扭头。
桑瑜顺着他低头，口袋里露出的……演唱会门票边角？
演唱会……她爱豆……
啊，她说了，她喜欢，还爱听唱歌。
桑瑜捂着嘴笑，头顶夕阳刺眼，她挽着蓝钦手臂把他拉到主宅侧面背光的位置，推他到古铜色的装饰椅上坐下，居高临下，双手往下一压，按在椅背上，把他困在了自己的双臂间。
她悄悄点头，这个姿势好，霸气上档次。
蓝钦果然小猫咪一样乖乖望着她，等她安抚怜爱。
桑瑜一笑，左右看看没人，身子放低贴近他，“蓝小钦，不管其他女孩什么样子，对我来说，喜欢爱豆就跟喜欢一场电影，喜欢一首歌，喜欢吃某道菜一样，仅仅是短暂的生活调剂。”
“跟对你的感情完全不同，”她睫毛忽闪，有意无意蹭他脸，“世界上有很多爱豆，但是只有一个蓝小钦。”
蓝钦定定看她，盯进她明媚的眼睛深处。
她的唇很红，开开合合对他剖开细嫩的心。
他相信……
没有人能跟他争抢，没有人能跟他相提并论。
不管谁来恐吓，他都不该害怕。
桑瑜看他那么软萌，心动难耐，狼爪蠢蠢欲动，忍不住靠得更低，唇刮着他的鼻尖，“我爱的是你，记住了吗？”
蓝钦的异色双瞳光芒灼灼，在桑瑜以为自己占据主导时，他干脆利落地环住她的腰，手掌沿着她的脊背抚摸向上，扣着后颈不轻不重一压，她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到他的腿上，饱满的唇无措张开。
水光润润，任人采撷。
蓝钦倾身含住，合眼迷恋地辗转，直到她齿间不自觉溢出轻弱气音，他长驱直入，勾着她瑟缩的舌尖，尝遍她口中绵软清甜。
桑瑜鼻端全是他身上的清浅药香，唇齿被他侵占，浑然不知位置已经调换，她坐在椅子上，蓝钦俯下身，双臂撑在她的身侧，把她牢牢困在中间。
他的唇稍稍抬起，跟她牵连着透明的细细丝线。
桑瑜迷蒙睁开眼睛，看到他碾红的唇轻轻开合，无声回答她——
“记住了，我爱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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