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初冬时候只比广州城的秋天冷一些,但是聂维钧却要叶嘉薇去裁缝店做多几套衣服。零点看书⊙頂點說,..那时候来得急,衣服什么的没有带多少,但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期,叶嘉薇不想太过铺张浪费,国难当前,她又岂能只为自己着想,所以便拒绝聂维钧的要求。
而聂维钧也没有什么,这种严峻时期,他也极少留在聂宅,有时候去刚刚落定的工厂里看枪支的制造过程,有时候跟别人谈生意,诸多应酬。
他们现在住同一个房间,往往是叶嘉薇入睡之后聂维钧才回来。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叶嘉薇精致的脸,他时不时会想带她在身边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父亲跟老头都被他安排在别的地方避难,已经分了一部分人力过去保护他们,这边的人手便比较吃力。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他便可以一直护她周全了。
这日,难得聂维钧回来早了一些。正在后庭绣“老虎”的叶嘉薇便撩下了手中的活,打算跟他一起吃个饭。没想到她还没走出大厅,聂维钧便被郭双拉去了书房商议事情。叶嘉薇板着一张脸,看着站在一旁的叶雁,淡淡地了一句,“雁,管好你男人,以后若是在吃饭的时候谈公事,我非掐死他不可。”
叶雁哭笑不得,只苦着一张脸,“姐,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我要霉出蘑菇了。”
“您不是在绣老虎吗?”
“我眼睛要瞎了。”
“那别绣了,我们去玩?”
“去哪儿?”叶嘉薇兴致缺缺问道,又:“这边一都不好玩,都不知道可以做什么,无聊透。我想念百善药行啊,想念我的刀子啊……”
“现在时势挺乱,姐,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吧。”
“刚刚又是你出去玩的。”
叶雁都要哭了,“好好好,是我不对。”
“这种时候出去玩,浪费钱,还是等人来请我出去罢。”叶嘉薇想了想又道。
叶雁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这姐还是忍不住想出去玩,“姐在上海有认识的人吗?”
“没有,不过谁知道呢,不定有人慕名而来。”
叶雁:“……”
正在书房里商讨大事的两人自然是不知道自家女人在外头如何抱怨腹诽他们,聂维钧好看的眉毛微微拧着,似是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俞柏春那边的战役接近尾声,上次的枪支听极是好用,只需要改善一下枪身的重量。施瑟尔那边的技术弄过来没有?正好用得上。”
郭双清秀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前两天已经让人送去工厂了,也加紧在制造。这次真是多亏了叶姐。对了,俞先生是不是可以跟我们汇合了?”
“战争还在继续,俞老司令是不会轻易将俞柏春放回来的。毕竟就只有他一个儿子,总是会当成宝那样呵护着的。”聂维钧轻轻敲着身边的梨花椅,“这边还有什么没有跟上的?尽快把枪支做出来运去广州。”
“工厂那边进行的倒是很顺利,只是资金这一块有欠缺,是时候要去拉拢商家了。生意这块还需要您亲自出面,上海的龙头老大便是傅家里叶。现在忧灵姐那边进行的还算顺利,没有被人发现,尼克斯最近也极捧场。相信鱼儿很快上钩。”郭双细细想了想最近这几天的事,幸好他以前是跟着少主一路过来的,不然肯定跟不上进度,事情太多,而件件都需要经过推敲才能落实。像后来才进来的聂鑫便显得比较吃力。
“傅里叶那边我去搞定,你约个时间吧。不过李织他好像有跟尼克斯勾结在一起的迹象。这个要细查。还有,查查黑泽晴子带着邢五去了哪里,这个让我有些不安。”聂维钧看了看前几天又被叶嘉薇包得严严实实的双手,不经意便弯起了嘴角。
郭双应了下来,看见他的笑微微有些失神,少主应该是想到了叶姐吧,只有她才能轻而易举地使少主露出笑容。他想了想开口道:“少主,您这几天是不是太忙了,要不好好陪叶姐玩一下?不然她都对你有怨言了。”
聂维钧揄揶地看着他,“你是在暗示我给你放假陪叶雁吧?”
郭双清秀如玉般的脸庞憋不住地红了,“属下没有这么想,她陪着叶姐才是最好的。”
“你什么时候也学了女人那一套口是心非?”
“没有!我真是这么想的……”
“好了,我知道了,等今晚把事情都落定下来,明天给你一天假,我也得陪陪叶嘉薇那个妮子了。”
聂维钧大手一挥便将事情这样定了,没想到他们这么一商量,吃晚饭的时间又过去了。聂维钧回到房间的时候,拢着青色外套的叶嘉薇正在拿着医书在看,他走过去把灯多开了一盏,“你这样看书,会把眼睛弄坏的。”
叶嘉薇撇撇嘴,将书放到一边,不看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你会跟郭双在书房里通宵呢。”
聂维钧失笑,走过去坐下,大手一揽,将她抱到了腿上,“我的薇薇吃醋了?还吃郭双的醋?”她身上有刚刚沐浴完的清香,轻轻地撩动聂维钧的心思,让他有些心神摇曳。
叶嘉薇翻了个白眼,“谁要吃男人的醋……除非你们真是那种关系。”
这话逗得聂维钧哈哈大笑,她都可以感受到后背贴着他笑得震动的胸膛,血气无端端全部涌上了脸蛋。
聂维钧轻轻贴近她柔软的发丝,她头发不知不觉又长了许多,“对不起啊,这段时间忽略你了。不准怨我。”
“知道你忙,这种时候,儿女私情就显得比较多余了。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搏,不必顾虑到我。”
“即便以后可能会卷进更大的危险中你也不怕吗?”
叶嘉薇摇摇头,“既然决定了跟你过来,也知道你是在做一件怎样的事情,早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尽量让自己不要成为你的累赘罢了。”
“我的薇薇真体贴。”
“那当然。”
聂维钧又笑了,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她如白玉般的耳旁响起,震得叶嘉薇心里痒痒的。“明天我们去看戏,如何?”
叶嘉薇回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你明天得空吗?”
“非常难得地空了一天,为了陪我的女朋友。”
叶嘉薇噗嗤一笑,“好罢,那我勉为其难,陪你去看看。”
叶嘉薇没想到聂维钧的效率如此高,第二天一早,起来洗漱完他便将她塞了上车,连饭菜都是在车上吃的。照他的法,便是两人出去玩一整天。
叶嘉薇一路的心情都是眉飞色舞的,牵着身边男人厚实的手掌,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温暖。
叶嘉薇在广州城的时候极少看戏曲,但是她个人是比较喜欢看的,特别喜欢那些戏子的妆容,也许是因为祁玉的原因。上海的戏曲院挺大,与周围格格不入地自成一道风景,各色各样的有钱人进进出出。在这里,只有有钱人才看戏,他们进去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坐满了,聂维钧轻车熟路地带她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处在中间,正对着戏台。
叶嘉薇首先想到的便是聂维钧肯定又花了不少钱。包间里放了一张圆桌,三张梨花木做的太师椅,桌上有精致的心,有茶。聂维钧牵着叶嘉薇去坐下,“快来,戏已经快要开场了。”
叶嘉薇心底忽然觉得聂维钧也许是真心喜欢看戏的,并不仅仅是为了陪她。她坐下,台上的旦角已经跟着锣鼓出场,今天这一出是崔莺莺夜会张生。戏台上的崔莺莺顾盼生辉的水眸,让人一见便怜惜。
她又想起祁玉,祁玉也有这般让人怜惜的本事,不知道他如今跟墨玉如何。身旁的聂维钧给她倒了一杯茶,是戏院特有的那种乌龙茶的味道。叶嘉薇笑着捧起尝了一口,这里的乌龙茶比广州城的还要细致一些。
“你瞧那个对视便脸红心跳的旦角,像不像当初的你?”沐浴在戏院独有的白炽灯光下的聂维钧柔和着表情,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叶嘉薇看着坐着十分端正的他,轻轻依偎了上去,他没有排斥她的过去,也不介意祁玉在她心中的位置。他今天带她来看戏,用意便是在明这个问题。因为她身边的人,如今是他。她晓得的。“我一直都脸皮厚得很,哪里会像崔莺莺一样脸红?”
聂维钧低声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脸皮厚。”
叶嘉薇捶了他一下,“你是看戏还是打趣人来了?”
“佳人在怀,当然是打趣你要紧。”着便吻了下去,她娇艳的红唇无时不刻不在诱惑着他。
她柔软的发丝全部披散到前面来,露出白皙的脖子。聂维钧轻轻揽住她的腰,似乎没有用力,似乎又用了一生的气力。两人的气息不稳地起伏着,相濡以沫。
戏子在台上如痴如醉地唱着,缠绵的声线不断穿透帘子到达耳膜,周边的人一片叫好。然而这些热闹都不在他们眼中,聂维钧和叶嘉薇,眼中只有彼此。
很久之后,聂维钧都记得这一场戏,他记不得艳丽的旦角唱了什么,但是却记得叶嘉薇那天的芳心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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