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意,兄长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我与素素或柳柳之间的事情都太过复杂,你归家短短几日也只是看到表象。况且人言可畏,你尚是个未出阁的大家小姐,这次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参与了。这里不比江南无人管束的自在,你毕竟身在名门以后总要多注意些才好。”
“哥哥习惯了发号施令,如今翾翾才归家这几日便要对我的言行举止多加约束了。我倒是不曾听说,这放荡不羁的张大公子竟然会是个在乎人言可畏的人吗?”
张少卿多惯着张翾翾,她便敢时不时与他打趣胡闹,更何况她是个自由惯了的人,对那些所谓人言可畏的东西从来不曾在意。
“人言即是民意,我身在高位,自然是要听要怕的。近来这坊间不是都正在传说张府的世子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吗?”
“啊?哥哥竟也是知道这谣言的?”
张翾翾惊讶之余脱口而出地问话,又马上捂住了嘴意识到自己是说错了话。自那日婚典之后,张尹两家的故事便彻底在街头巷尾传了开来,人人都言说张家势大欺人,先是辜负了苦等十年的尹家女儿导致其生死下落不明,继而不过一日功夫便事不关己地上朝如常毫无痛苦惋惜之情,可见是个何等冷血薄情之人。张府的大多数人都是知道这些说辞的,只不过没有人敢提起而已,张翾翾没想到张少卿自己竟然也是知晓的。
“自然是知道的,这上原府的风吹草动有哪一样是瞒得了我的。哼,无知小民的无聊言语没想到还真传得沸沸扬扬。”
“其实,哥哥不必放在心上的。市井小民茶余饭后编纂一些谈资闲话常有,过段日子有了别的新鲜事自然就会换了话题。”
她总是体贴张少卿的,担心这些言语会给他带来什么困扰,好在他看起来倒是不甚在意。
“那,在翾翾看来,兄长可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当然不是!哥哥这样好,怎会是个薄情寡义的小人。”
包括张府的人在内,在旁人看来,张少卿多年的所作所为皆可算是冷血无情、薄情寡义的代名词,只不过张翾翾身在山中遮望眼一心向着自家人罢了。
“哥哥若真是那样无情之人又怎会非要忤逆了父亲的意思娶尹姐姐入门,更不会亲自去宫里求了个平妻的名分。这一份心意若是尹姐姐知道了也定然是会理解、感动的。”
“傻孩子。”
张少卿笑着看她,她所言不虚,这两件事情也算是自己曾为尹素问做过的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吧。旁人不能理解也只是不了解他的雄心罢了,儿女情长对他来讲永远不可能成为终极目标,而要想以最快的速度达到那个终极目标,他就必须要有足够冰冷坚硬的心地和手段。情深不寿,长情坏事,自古如此。
就要到十五了,上原府内几家终究是月圆人不圆。
林中延伸出一条还算宽敞的小路,堪堪够一辆马车通过。红顶的马车在颇为颠簸的道路之上摇摇晃晃一会便停在了路旁,一红一粉两个身影自车中下来到树下休息,正是阮青玉与贴身丫鬟喜儿。
婚典第二日便被禁足,连着应该回门省亲的时候都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脱,如今临近十五,张少卿倒是记起了要让她回家探望一眼。这场省亲并没有夫家陪伴,阮青玉出嫁一回仍是只带着个侍女回家,虽说珍宝琳琅的礼物没少带,娘家人的脸色终归是不好看。
不过在自家小住一个晚上,阮青玉便匆匆要走。几日来本就心气不顺,如今转了小路走又颠簸不堪,没一会身子便难受的很,只能唤了车夫快些停车。
喜儿扶着她在树下歇息了一会,又伺候着喝了些清水,那难受的症状才好了些。
“小姐身子金贵娇弱,这林间小路如此颠簸,自然是吃不消的。说来还是要怪那尹家,好好的官道平坦非要封路盘查挨个寻人,逼得咱们只能绕了小路走。”
“尹姐姐尚未找到,家里着急也是应该的。”
“哼,最好是永远不要被找到。”
“喜儿,莫要乱说话!”
尹家的府兵同样在东皇山之上不眠不休地寻人月余却一无所获,尹元着了急干脆封了官道一个个挨个盘查。进出主城的百姓们蜿蜒曲折排了两条街的人,阮青玉着急回府也只能绕了近郊的小路回去。
喜儿收了声不再说话,见阮青玉仍面泛青色地不舒服又赶忙拿了一小盒薄荷油出来,涂一点在她额上轻轻按揉几下。
“小姐,这是临出门之时夫人特意嘱咐喜儿带的,说是小姐舟车劳顿身子怕是吃不消,另外还安排了几样您平日里爱吃的,一会要是饿了我便去取来。”
“娘亲让带的?娘亲,她不生我的气了吗?”
“应该是吧,天底下有哪个为娘的会真的与儿女置气。虽说这桩亲事夫人是不高兴了些,可终归还是心疼您的。”
阮青玉的头一次省亲便遭了全家人的指责不解,张家的种种怠慢行为在他们看来皆是对阮家的不懈与挑衅,甚至是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都因着这门不善的亲事与自己气愤不已。如今看着母亲刀子嘴豆腐心仍是对自己关爱有加,回想起自己在张少卿面前的卑微,不由得就是一阵心酸。这婚姻大事说到底却是一场恩爱亏欠的博弈较量,谁爱得多些谁便总是输的那一个。
“小姐怎么了?怎么哭了?!”
喜儿手忙脚乱地取了帕子为阮青玉拭泪,自从结了这姻亲,她似乎总是在眼泪中过活的。
“无妨,才刚刚离开便想家了而已。”
“那小姐怎么还要急着回来,在娘家多住几日不好吗?”
“毕竟是出嫁了的人,多待一刻他们便见着我多受一刻的委屈也多一分担心,算了。也是苦了你,跟着我这样不得宠的主子总要多遭些罪。”
“小姐不哭,喜儿一点也不苦。往后的日子小姐只管好生过活,喜儿定加倍努力护小姐周全。”
阮青玉如今的身边,喜儿是唯一可以依靠取暖的人了。两人相互倚靠在一起,像是两条相濡以沫的鱼。
阮家人都在明里暗里地劝她说,再等些时日,只要能生得个一男半女便自然有地位保证了。阮青玉心里却一时没了着落,若没有了爱,那一男半女或是主母地位还重要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