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下午,淋漓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李卫国从社里回到六处后脸一直沉着,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了,一会张爱红也被叫了去,回来之后同样的也阴着脸,这时候马英华冒裕鸿几个也听说了,社里让冯喆主持信息与政策法规处的工作,刚才让李卫国和张爱红分别去是征求意见。
说是征求意见,其实就是一种告知、就是谈话,就是稳定相关人员的情绪和局面。
这也难怪李卫国和张爱红失落,本想着刘伟强出事了自己两个其中之一能有机会升上去的,可是等来等去的,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冯喆不是刘伟强,他年轻力壮,有一句话的内容是:这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是归根到底还是你们的,这里的“你们”指的就是年轻人,冯喆是年轻人的一个个体,所以冯喆和李卫国张爱红相比较,前程不可限量,
年轻就是好,年轻就是资本,冯喆年轻,他现在以副处级的身份主持了信息与政策法规处的工作,六处处长的位置再给别人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反正李卫国和张爱红觉得,自己在有生之年没有希望了。
机会失去就不会再来,李卫国和张爱红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接受了不可逆转的现实,于是他们忽然有些想开了,仿佛醍醐灌顶,彼此的眼神从桌子上面隔空凝视着坐在对面的那个和自己明争暗斗了好多年的人,夕阳恰好的从云层里投射过来,慢慢的两人都有些参禅一般的顿悟,脸上都挂了笑容,这笑容竟然有些灿烂,而这笑容的内涵只有两个人自己能够明白。
这笑容就是一种和解、就是一种“相逢一笑泯恩仇”,就是一种看得开了,就是一种豁然开朗。
就在李卫国和张爱红在心里超脱自我思想升华的时候,刘伟强在隔壁屋里也已经得知了自己被暂时免去六处处长职务的消息。
说暂时免去,这个暂时是多少时间?
到底是暂时,还是永久?恐怕是后者居多。
但这一切对于刘伟强而言,也不重要了。
在这个单位里每天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算算工作了三十余年,到头来似乎什么都没有落下,竟然还成了笑柄……
刘伟强也透过窗户看着夕阳,他的的肤色依旧黝黑,他的心里很累、很累,总社是让他还在六处上班的,但是这个班,自己上的还有什么味道?
从低往高处易,从高往低处难,自己被从处长的位置上免职,到六处当寻常的职员?
刘伟强心里明白,不管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这件事的,别人必然也会觉得自己是彻底的完蛋了,看自己笑话。
完蛋就完蛋,在这里,在这个大院中,有什么还难以割舍的吗?
没人明白自己,没人试图了解过自己,谁又在乎过自己?……介晓这个小姑娘,对着自己竟然具有防范的架势!可是,介晓啊介晓,怎么说你呢……难道你不知道你真的很像一个人吗?
算了!这个秘密,就永远的藏在自己心里吧,五十多了,还想着什么爱情,说出去会让人更加的鄙夷或者嘲讽吧?……
……
冯喆回到六处的时候,冒裕鸿正在高谈阔论:“问:你只有五十平米的房屋,你的邻居却从一百平米换到了两百平米,请问你的居住面积有没有增加?回答没有?错!因为你的平均住房面积增加了五十平米。”
大家都笑,李卫国张口说道:“我也说一段啊,有个财主把三个欠自己债的人召来,说:你们谁如果还不起债可对我发誓,说清来生如何还,我就把借据烧掉,免还了。第一个欠债少的人说:我愿来生变马,给老爷您骑坐,以还宿债。这财主一听,行,就把借据烧了。”
“轮到欠债稍多的人了,他说:我愿来生变牛,给老爷耕地。财主一听,也点头将借据烧掉了了。到了欠债最多的人跟前,这人说:我愿来生变你父亲。财主听了大怒,这人连忙解释说:我欠的债太多,不是变牛变马所能还清的,所以我情愿变你的父亲,做大官,发大财,留万贯家财给你享用,这样不就可以还你债了么?”
李卫国往常很少说笑话的,众人听了又笑,不过都觉得李卫国说的哪有些不对劲,马英华觉得李卫国心里失落,故意的含有蕴意,嘴上就说老李说话涵义深刻,冒裕鸿心想,李卫国你怎么不当阚敢为的爹呢?那你这会就享福了,何必等到来世?
冯喆到了屋里,笑话专场刚刚落幕,李卫国看了张爱红一眼,想说什么,但咳嗽了一声到底什么都没说。
冯喆眼看着是要到隔壁刘伟强的办公室里办公了,那么冯喆现在的座位就是刘伟强的,现在说祝贺的话也未尝不可,但是说了也未免冒撞,还是小小不言的好,再说冯喆这个当事人这么沉得住气,不还没什么动静?
张爱红也和李卫国抱着同样的心思,其他人见冯喆还是若无其事一样的坐着该干嘛干嘛,也都照葫芦画瓢了。
机关里一切照旧,他人的喜怒哀乐与自己无关,大家都见惯不怪,似乎面对什么都能波澜不惊,日子还在继续,生活的路还得往前走。
……
到了星期一上班,冯喆主持六处工作的事情就正式确定了,不过刘伟强倒是出了事。
刘伟强作为处长本身是配有车辆的,也有司机,不过上个星期五刘伟强给司机说他要用车,不让司机跟随了,司机就将车给了刘伟强自己乐得清闲,到了礼拜天下午,刘伟强的家里接到了老家县城交警队的电话,说刘伟强酒后驾车出了事故,将车子翻到了公路边的庄稼地里,等人发现进行救援之后,刘伟强竟然有些糊涂,医生挠他的脚心他也知道笑,但伸出手指头他就数不清是几根了。
刘伟强的家属连夜将他接回了省城,还是刘伟强的儿子聪明,他直接将自己的父亲送到了供销总社附属的医院里。
刘伟强的家属还不知道这位老爷子已经不是岭南供销总社信息与法规政策处的处长了,还想着在医疗报销方面能有特殊待遇的,可是到了星期一给总社的办公室一通电话,社里竟然问刘伟强私自将车开出去干嘛?出了事这不是添乱?他有驾照吗还跑得那么远?无证驾驶他是想干嘛呢?怎么一点都不消停,不出这事就出那事?
刘伟强的家人详细一询问,才知道了原委,但是看着病床上流着涎水的老爷子又能如何?只有想法子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那就得和供销总社玩手段、掰手腕子。
冯喆和六处的人是中午前到医院看的刘伟强,鬼使神差的,介晓竟然买了一束花,刘伟强呆滞的眼神看到了那束花竟然眼放亮光,从病床上挣扎着要起来。
刘伟强的家属本想唱一出苦情戏的博取同情的,谁知道这一家之主竟然玩了这一出,一点都不配合家人,原本商量好的台词就没法使用了。
冯喆几个没久留,安慰了几句就要走,介晓看着刘伟强满是伤的脸,猛然的问:“刘处,这花你喜欢吗?”
刘伟强连连的点头,介晓就说:“那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来看你,还给你送花。”
介晓今天穿着裙子,裙子上都是花边,她整个人都是含苞欲放一般,刘伟强满眼都是恋恋不舍,等到介晓几个出去后,刘伟强手里捧着那束花,将脸埋了进去,眼泪竟然就流了出来。
没人知道刘伟强开着车回老家是去了那些曾经留下过初恋记忆的地点,但是曾经暗恋的人早已经不知道影踪了,也早就失去了联系,他知道其实自己就是在怀念逝去却不能再回来的岁月,那是一种心结,那是对往昔的难以割舍,都说喜欢回忆的人主要是因为对眼下生活不满意,这话对么?
只是自己的心谁人能懂呢?
介晓送来了花,真好,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啊,单位的人怎么会以为自己喜欢萧蔷蔷呢?萧蔷蔷是什么人,一个急功近利不择手段势力又市侩的家庭妇女罢了,自己怎么可能喜欢这样的人?
如果喜欢萧蔷蔷,那跟喜欢自己的老婆有什么区别?
可恨萧蔷蔷那天竟然就到了自己里间的床上拉着自己脱衣服,出了事后却喊自己强奸她!
萧蔷蔷就是这样不要脸,就是那么无耻胆大,她怎么能和介晓比?
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刘伟强看着花,老眼浑浊,眼泪又流了出来。
……
冯喆给吴思凡指出了棉麻公司和迈恩伯格之间签署的合约有利于棉麻公司之后,向阚敢为再次做了汇报,他原想着自己会继续参与到这件事里的,可是阚敢为和吴思凡那边却再也没有了动静。
有所改变的,就是冯喆没几天之后成为了主持六处工作的人,这样,因为工作关系,冯喆去吴思凡那里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今天吴思凡主动提出说原来六处的车已经报废了,需要给冯喆再配一辆,问冯喆想要什么牌子的?
冯喆对于车的想法不多,但是车却不能不要:别的处里领导都有车,自己要是标新立异的另类,那就打破了一种平衡,打破了平衡意味着自己要被孤立,同时就要得罪人,得罪人的事情,冯喆是不会干的,于是说之前吴主任给自己开过的那辆捷达就不错。
吴思凡听着笑了,表示那辆车正好也是新的,那就归你了。
只是冯喆提出了一个要求,要社里不要给自己配备司机,吴思凡想想答应了。
原来给刘伟强开车的司机背了处分,冯喆不要司机,也正好,等以后情势变迁,再配备也来得及。
吴思凡和阚敢为虽然不再提,冯喆却一直暗自留心着关于棉麻公司的事情,搁在谁身上,两千万的买卖都不是小事,就看参与其中的人都有什么目的和想法了。
事件总会发酵,无非是时间问题,所以冯喆在国际贸易这方面多下了功夫,反正本来六处就是一个比较清闲的处室,底下职员都清闲,自己这个领导要是比属下都忙,那一是显得自己领导无方,不会安排工作,不会识人用人,二者,就是自己无能了,所以他基本上每天除了正常的工作外都是学习,而且学习的环境比以前好多了,处长的办公室足足有四十多平房,环境不可谓不安谧,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有了车,上下班就开回家,柴可静想去哪转转的,两人也方便多了,日子在逐渐的惬意中流水一般的缓缓向前。
……
冯喆一直保持着早上锻炼的爱好,这天他迎着晨曦到了植物园,越过了一个山丘后,看到一抹花海中有个女子正在打着太极拳,这女子一动一静之间招式圆润自然,看来不是一日之功,而且因为长得漂亮,伸腿撩臂的很具有一种美感。
年轻人打太极这么老道的很少,冯喆在看她的时候,她也一个白鹤亮翅的姿势面对着了冯喆,两人眼中顿时都有了“你怎么也在这里?”的讶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