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天色阴沉,室内灯光通亮,冯喆注意到,当陈飞青进到办公室后,裘樟清在看着陈飞青的眼神中是有一刹那的晦涩的,眼睛被称为心灵的窗户,裘樟清的这种晦涩表露出来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很值得冯喆去细想。
平心而论,陈飞青算得上是一位美男子,身材高大,目光坚定,额头宽阔,很具有个人魅力,比许多同龄的男影星都更具有男人味,只不过,陈飞青从事了公务员这个职业,当选择不同,路途也就不同,人生自然也就不同。
“书记,硝酸铵厂的事故已经调查清楚了,是雷电引起的,排除了人为因素,情况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
陈飞青进门的时候,裘樟清正站在窗前不知在想着什么,听了陈飞青的话很自然的就转过身,哦了一声,坐到离自己最近的单人沙发上,这个沙发一左一右,中间是放着茶几的,陈飞青也坐到另一边,茶几将两人分隔开来。
“宣传部门昨天和那些群众的见面会也很成功,将县委的决定传达了出去,群众还是很能理解的。”
裘樟清仍旧是嗯了一声,陈飞青看着冯喆为自己端来的茶水,点了一下头:“今天,县里有这样的传言,说硝酸铵厂爆炸,大量的有毒物质流进了房河,致使水源遭到污染,我看这纯粹就是别有用心,是造谣,这些天梅山一直有雨,房河河水浑浊,这属于正常现象,对于这样不利于稳定团结,不利于社会和谐的声音,县里必须旗帜鲜明的予以查处,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的滋生,以免工作陷入被动。”
冯喆看裘樟清没有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就到一边整理材料。
“我昨晚从网上看到了一些报道,是关于硝酸铵厂的,”裘樟清看着陈飞青说:“舆论的力量很大,老百姓都有知情权,关心国家事务,是民主和法制进步的一种体现。”
陈飞青点头:“书记说的是,网络的问题很严重,有些人成天的唯恐天下不乱,在网上造谣生事,缺乏监管是主要原因,有规矩才有方圆,我认为引导很重要,要引导,就要有主流的声音,当前我们梅山安定团结的局面来之不易,县里各部门在裘书记的领导下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成绩,成绩是主要的,有不同的声音可以通过正常的正当的途径进行反应,我个人是全力支持和拥护裘书记以及县委的各项工作的。”
裘樟清没有接陈飞青的话题,问:“对于网络上的一些言论,陈县长有什么想法?”
陈飞青笑了笑:“我这样认为,凡事都大同小异,所有的问题都有一个堵漏和疏通的过程,人言可畏,但流言止于智者,我们的工作是光明正大的,欢迎各界人士监督,允许发表不同的意见,公安部门设立有网络安全监察管理机构,诚心提出批评建议的,我们欢迎,对于不良和有危害的信息,则要去腐生肌,以正视听,昨天宣传部们的职能发挥的就不错,大yinxi声,要坚持不懈的做正面报道,宣传是组织的先锋,宣传是达到目的的手段,用正确的思想理论去引导改造人民,宣传我们的政策措施,让大众了解真相,远离懵懂,这样,是十分有利于工作的开展的。思想舆论阵地,我们不去抢占,别人就会去抢占,所以,我们不能放弃这块阵地,不能丧失发言权。”
裘樟清听了点头,陈飞青说:“我认为,对于这次硝酸铵厂的事情,有必要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嗯,还是由宣传部门这边牵头,环保部门可以做一个水情监测,将结果公之于众,这样就有了说服力。”
裘樟清对于陈飞青的话未置可否,陈飞青也没有在裘樟清这里继续停留,就离开了。
陈飞青在说话的开头喜欢用“我认为”,“我这样认为”的词句,让冯喆觉得陈飞青倒是一如既往的保持了他强势的特点,不过,在某种意义上讲,对待硝酸铵厂的事件中,裘樟清和陈飞青的意思是一致的,那就是将硝酸铵厂的爆炸危害降低到能控制的范围内,将不利于梅山的舆论尽量的消减,这不是针对某一个人的得失纰漏,而是所有能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应该具有的政治觉悟,个人的错误可以被纠正,但是梅山今后还要发展,一旦形象有损,必然导致很多隐形的不良后果,至于裘樟清对陈飞青明显有讨好自己意味的言辞是接纳还是排斥,就不是属于冯喆能猜测的范围了。
冯喆将陈飞青送到了外面,心里想着陈飞青今天来裘樟清这里,为什么会是一个人?
陈飞青上了电梯,一直挂在脸上的笑不见了,他掏出了手机,刚刚在和裘樟清谈话时手机就不停的震动,这会才有机会拿出来看,上面的短信让陈飞青这两天一直沉闷着的心情终于降至到了低点:“方旭在省里已经被有关部门带走。”
陈飞青回到了县府办,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想着给哪个人打电话的,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没打,电话打通了说什么呢?所有的事情已经发生,方旭果然去省里参加什么会议只是一个借口,就是为了不露声色不让梅山人有所触动的,可笑方旭还准备在五一期间去国外一家人团聚,这下看来是永远不可能了。自己刚刚去找裘樟清给她说了那么多,这个女人对自己态度改观了吗?那是不可能,否则,她重新回到梅山是为了什么呢?她一直就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自己和裘樟清之间不存在灰色地带。
陈飞青想了一会,叫秘书准备好车,去县里最西边的东凡乡,那里有一个福利机械厂办的很不错,福利厂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残疾人,在县里和市里都有一定的知名度,东凡乡党委书记魏灏伦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很是能干,一直想让自己去指导一下工作,今天看来就很是时机,能远离纷纷扰扰,还可以让自己冷静一下。
今天县城里的情况确实很乱,尽管县委县政府出台了一些措施,可是城区许多卖水的供应商都相继销售告罄,紧接着,县城水厂忽然停止供应自来水,说是进行常规检修,已经被压制下去的那种房河水源被污染的说法猛然间就遏制不住了像是瘟疫一样的传播开来,满大街的都是拿着水桶找水的人们,有人就从房河上游拉来了水在城区里卖,结果供不应求,到处都是骂娘的声音,梅山到处都是怨气,有心人发现,街上尤其是县政府周围的一片区域,巡警和执勤的交警人数比平时多了许多。
看到这些,陈飞青不禁的想起了昨天开常委会时接到的那个短信,有人竟然给自己发信息说要让自己家破人亡,发短信的号码是从来没见过的,短信的内容绝对不会是发错了,那自己这个号码准是刘奇才被绑架那会被泄露出去了,这个发短信的人已经呼之欲出,不是姜笑梅的丈夫侯德龙,又会是谁?
侯德龙就是一个疯子,不过姜笑梅倒是女人中的极品了,下面九曲连环,属于不可多得的名器,能让男人一波接一波的达到巅峰,原来做这种事情也是会上瘾的,怪不得李显贵刘奇才都被她所吸引,只是自己和姜笑梅也不过几次,一开始还都不是她主动哀求自己,那侯德龙是要将所有同姜笑梅有过关系的男人都解决掉吗?刘奇才这会在医院里神神经经的,侯德龙不知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手脚,李显贵做事还是太莽撞,不过姜笑梅要是在医院里醒来,张向明去给她下毒的事情,和自己也不会有所牵连,毕竟自己和张向明没有直接接触过,只是侯德龙要是威胁自己的家人,这个就有些难以控制了,但是去哪找到这个侯德龙呢?
有些事情很好解决,只要上面有人替你说话就行,有些事情很麻烦,尤其是像那种濒临疯狂的个人,个体和共体之间的差别就在这里。
看着外面细雨淋漓的景色,陈飞青陷入了沉思。
这天下午冯喆发现谢小苗有两次都欲言又止,应该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却被别的事情给遮掩了过去,到了晚上,冯喆已经准备休息了,接到了谢小苗打来的电话,说有事想给裘书记汇报一下。
“谢主任,裘书记可能已经休息了。”
可是谢小苗的回答让冯喆感到意外:“我就在外面。”
冯喆听了出去打开槅门,果然谢小苗站在门口,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烟味,也不知道谢小苗今晚上究竟吸了多少烟。
“这么晚,我……裘书记休息了?”
谢小苗的话空洞乏味,冯喆答应着让谢小苗先往自己屋里进,随手关了门,冯喆想了想,给裘樟清打了手机,等接通后,冯喆说:“书记,谢主任有事向你汇报,他就在我这边。”
裘樟清沉默了一下,说:“等十分钟后带他过来。”
挂了电话,冯喆朝着谢小苗点点头,为谢小苗泡了茶,在这个过程中,谢小苗一直的心不在焉。
一会到了裘樟清那边,谢小苗进去后看到裘樟清穿戴的很整齐,脸色很公式化,心里越发的紧张了起来,嘴上叫了一声裘书记,下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裘樟清一直的不说话,也没让谢小苗坐,就那样看着谢小苗。
冯喆到了自己屋里将刚才给谢小苗冲泡好的茶水端了过来,发现谢小苗满脸的汗,嘴上嗫嗫了一句:“裘书记,方书记今天在省里,被双规了……”
“我,我……”谢小苗语不成句,紧接着做了一个让冯喆大吃一惊的动作,他竟然对着裘樟清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