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戈风的“鬼剑”,距离冷若雅的咽喉,短短不到一分的间隙,他一听“相思”的字眼,他马上就一剑递了出去——
他的“鬼剑”刺出,刺向只有一分距离的冷若雅,人未刺中,却如同刺进了一场梦。
相思无涯的相思梦。
“鬼王”戈风,舞起周身的剑花,万缕绿光,“黑无常”范无救、“白无常”谢必安二人,同时出招,横扫二十四棒,竖刺三十六索,冷若雅身如紫燕,长空拔起,已悠然落足在船桅之。
只见“骷髅鬼船”船桅帆布上那颗绿磷磷的骷髅上,随意洒然地飘落了一袭紫色长裙。
“鬼王”戈风阴笑道:“嘿嘿……真是想不到啊,年纪,你竟然已练成了‘相思’!?”
只听冷若雅在海风中传来清脆如银铃的笑声,“黑无常”范无救、“白无常”谢必安欲上纵追击女孩儿,但他们立时发现,自己被人死死的盯住、盯牢、盯死,丝毫不能动弹。
破晓跟姬北命,一个狠瞄着“黑无常”范无救,一个猛瞪着“白无常”谢必安,像跟他们对上了就不死不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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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冷若雅捷足先登,就在他们的头上,占据了整艘“骷髅鬼船”的制高,居高临下,掌控全局。
“鬼王”戈风,绿芒闪烁不定,眼下这样一种形势,对“天鬼教”是极为不利的!
就在此时,漆黑一团的鬼船船舱里,一先一后,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一个身着玄衣,脸色蜡黄,却挟了一张尾端画有火焰图案的古琴;另外一个短服轻装的少女,姗姗而至,在昏暗处,胸口大腿仍是那么白皙靓丽,美目流盼的高贵,竟令悬在高处的姬北命热血沸腾,两颊发烫,不敢与其接目对视。
那舞裙美丽少女,顾盼了一下船上情势,微礼道:“供奉,发生了什么事?”
“鬼王”戈风一见那舞裙美丽少女出现,稍有些迟疑,即柔声道:“楚左使的计划,都给这几个人搅得一团糟,他们今天曾在‘天巫宗’出没探寻,八成与‘七星堂’有关。”
那短裙少女“嗯”了一声,也不去看姬北命跟破晓,只微仰颔向船桅端的紫色人影道:“上面的姑娘,是‘凉城客栈’的哪位姐妹?如果不是跟‘七星堂’有关,请速回转,莫管闲事。”
这少女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很高,但婉转的声音,在夜风江涛里,显得特别清脆好听,她微微仰起的尖尖下颔,更是白皙动人,在船头的月光下,少女就像一位绝世佳人,温婉妖冶之中,自有一股威严的清丽。
不等上面的冷若雅回答,破晓抢着搭腔,道:“娘子你又是什么人?一个的妇道人家,三更半夜的,穷叫瞎嚷个什么劲啊?快快回家奶娃儿去!”
那少女唇红红齿白白的微微一笑,道:“大叔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福禄寿相,怎的如此慈祥可爱的人,也这般大的脾气!”
破晓一听少女夸赞他相貌,一时之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老脸红红的干笑道:“娘子,我老人家其实是相当斯文的,俺六岁那年上私塾,教书的张老夫子,还特意给俺颁发过两朵‘红花’呢……”
破晓这句话,本来是解嘲般闹闹而已,谁知他语音甫毕,那手捧古琴的汉子,忽然嘶哑的闷狂吼了一声!
接下来,黑衣一闪,那黄脸玄服中年汉子,已至破晓面前,闪电般出手!
这黄脸玄服中年汉子一拳一脚,招式都与破晓十分相近,那汉子攻了一十七招,破晓已退守了一十七式,一黑一灰两条人影,围着帆布,倏而对错,破晓反身倒攻出了一十七招,那病容汉子后退了一十七式。
打斗至此,就是旁观的傻子,都隐约猜到,这二人之间,必定有着一定的渊源和联系。
“呼”地一响,破晓左掌急如星火,每出一招,劲力贯注所致,整支鱼手掌嗡嗡作声,而手掌挥动之下,指风急闪,更发出“呼呼”之声。
神之左手!
破晓又是一轮一十七招,病容汉子发出了一声低吼,一拧头,头上卷曲黄发披至腰间,散落下来,他急旋起来,犹如一道黄色的旋风,又似一面苍色铁旗,卷扫破晓!
破晓这时也拼出了真火,一甩头颈,满首黑发也舒卷而舞,只见两人的长发,一黑一黄,卷起漫天飞丝,斗得正酣方烈!
黄发黑丝猛一扫击,卷在一处,纠在一起,两人一齐发出一声嘶吼,拼力往怀里拉扯——
病容汉子的喊音,低沉暗哑;破晓的吼声,却中气充沛。破晓吐气扬声,病容汉子跄踉下落,只见十数根黄色长卷发丝,已脱落在他沉落后空出的半空里飘扬,再看病容汉子的脸色,更黄更难看了。
显然,病容汉子已经落了下风。然而,病容汉子蜡黄蜡黄的脸上,却浮起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
居高俯览、看的分明真切的冷若雅,忽喝了一声:“破鞋心!”
出声提醒的同时,她如一张紫色的蒲公英,自高空中,冉冉飘落——
破晓自觉胜了昔日同门、今日冤家一招,正在自鸣得意自命不凡,忽觉圆滚肥硕的下巴,微微一疼,他下意识的反手一捏,拇、食二指已掐死了一只虫。
然后,破晓下颚的肌肉,就完全麻木了,他盯视着回到下面少女身后的病容汉子,冷笑道:“七师兄,司徒破病,你越来越下三滥了……”
病容汉子司徒破病得意的笑道:“八师弟,班破晓,你昔年搂草打兔子,把师娘韩五娘和我的老婆、你的师妹韩飞燕,都玩了个遍(参见《琵琶行》卷),也不见得有什么上三品吧!”
破晓怒道:“当初若不是看在死去的可怜师妹份儿上,我又怎么会为你在‘刑部’阎老总那儿、为你谋了一份儿好差事!放着大好前途的皇差刑吏不做,你却不知上进的跑到这里,和‘青龙会’的这伙邪男淫妇鬼混在一起,亏你还是‘洛阳’‘铁琵琶门’‘韩家’出来的人?!”
司徒破病冷笑道:“中了我的‘蛊’,还是这么多的废话!”
冷若雅飘然跃落,对满甲板的蛊虫磷火,视若无睹,她向满脸得色的司徒破病疾道:“解药拿来!”
司徒破病冷笑一声,道:“破晓出言不逊,得罪了公我家主人,惩罚,已是法外开恩的轻刑薄惩。”
冷若雅道:“破鞋大叔‘童’言无忌,口无遮拦,若有得罪贵主人之处,姑娘负责代他向贵主人赔礼道歉,但他乃是与你公平打斗中,被你施以暗算,如此便算不上公平,让人看了不服。”
司徒破病冷笑道:“解药就在我身上,有本事就让他自己来取好了!”
这稍稍一耽搁,破晓舌头便已然麻木,无法话,姬北命心头火起,怒吼半声,一拳自上轰出——
司徒破病丝毫不惧,自颚而上,生生就去硬接一拳——
“轰”地一声大响,司徒破病打横跌撞出六步,脸色更是由蜡黄,转做焦黄、再转为灰黄、最后转成屎黄。
姬北命威风凛凛的高喝道:“病汉,你倒是给不给解药!”闻罢,不待对方给话,挥拳又轰!
司徒破病甚是倔强,双手上抬,硬是再要生接姬北命这一铁拳。四拳堪堪相击,半空中,忽然伸出一双紫兰手,闪电般的,扣住两人的手臂脉门。
冷若雅出现道:“鸡哥哥,别上当,这家伙拳上有门道!”
姬北命注目看去,始才发现司徒破病拳上中指,不知何时已套上了一枚蓝绿晶莹的尖刺指环,他不禁怒喝道:“你好卑鄙无耻……”
司徒破病毫不在乎的冷冷地道:“哪来的卑鄙?何来的无耻?‘天巫宗’的正宗武功‘夺命刺环,都不识得,真是少见多怪!”
“鬼王”戈风鬼笑接道:“楚左使自创的惊世绝技,又岂是他们这些辈末学,所能见识到的真材实学?!”
冷若雅道:“雕虫技,也敢自称‘惊世绝技’?鬼蜮伎俩,安配自夸‘真材实学’!真个是滑天下之大稽,集天下之笑柄!”
司徒破病怒道:“臭丫头,你给我松手——”他右手始终在冷若雅美丽生香的手把握之下,一挣未脱,他恼羞成怒,猛一甩身,“唰”地一声,黄发卷扫冷若雅,没头没脑的劈扫过去——
面对“铁琵琶门”的“横扫琵琶”,冷若雅只得倏然放手!
司徒破病只觉右手一舒,他心头方一宽,但随即感到头发一紧,原来冷若雅这调皮鬼,虽松开了他的又手,却又手一抄,满脸无辜的,死死揪住了他扫来的一把曲黄头发。
这一下更是痛入心脾百骸,司徒破病被头发牵引,歪着头,忍着疼,倔强的不叫出声来,冷若雅可不管男女有别,始终紧紧抓住对方的头发,“凶巴巴”、“恶狠狠”的道:“交出解药,不然姑娘薅死你!”
司徒破病也是够倔强,就是忍住了不作声。
冷若雅转向短裙少女疾道:“唐少,你眼看手下受难,还不替他拿出‘蛊虫’解药?”
司徒破病唬了一跳,惊问道:“臭丫头,你怎么知道她就是……”
冷若雅道:“‘苗疆’一地,‘鬼蛊巫’三道,‘鬼王’的‘天鬼教’最强大,能让‘鬼王’戈风毕恭毕敬的,除了他头上司‘青龙左使’楚风雪的心上人、‘毒王’唐少……还会有谁……你还是把解药给我吧,我决不伤你分毫。”
司徒破病黄黄的脸上,露出一种犹豫的神色来,他回首望向那短裙少女。少女笑了,笑得有一些些倦懒,也有一些些骄傲、还有一些些参透阴阳的风情:“‘凉城客栈’,冷若雅?”
冷若雅头,诚恳的道:“丫头没想到,这次跑来‘苗疆’玩耍,可以跟武林传里神仙一般的人物唐少见面,实在是此生的一间幸事……若雅这位脑子进水、舌头不能动的大叔,生性诙谐,并非有意开罪唐姑娘,还要请唐姑娘高抬贵手,赐给解药。”
唐少温柔地道:“我这里也有位头发被扯、脑袋不能动的手下,也要三姑娘高抬贵手,放过一马。”
冷若雅不好意思的一笑,急忙松手,恭敬地身退,闪到一旁,乖巧微笑看着唐少。
恢复自由之身的司徒破病,一脸悻然之色,心中恨极冷若雅,正待出手“教训”这个野丫头,唐少却一挥手,不知何时,也不知怎地,司徒破病始才发现自己怀襟里的那瓶“蛊虫”解药,已到了主人“毒王”唐少的纤纤玉指间。
“旧日在‘万花谷’,我唐少,与你们‘凉城客栈’的冷若颜冷大姑娘,也算是有些渊源(参见《温柔乡》、《百花劫》卷),今夜的过节,大家也就都算了吧。”唐少微笑着,将那的解药瓶,递给了冷若雅。
这位“青龙会”中,最年轻的“长老天王”,十根指秀若春葱,修长白暂,真似玉琢冰雕一般的晶莹剔透,不可方物。
冷若雅礼貌周全的道:“若雅多谢唐姑娘了。”她接了过来,正想纵身而起,递给半空中给姬北命扶将中的破晓服下解毒,但眼前人影一闪,本在身后的“毒王”唐少,已微笑扬手,体态轻盈若舞地,拦在她的面前。
只听唐少微笑道:“你放了司徒,我给了解药,我们公平交易,互不相欠。只是,你要给这位脑子进水的先生服下‘蛊虫’解药,就要拿出真本事,让本王心服口服才行。”
看了看破晓越来越没有人色的脸色,冷若雅已经来不及多加考虑,随即道:“晚辈救人要紧,只有得罪唐姑娘了。”
着话,冷若雅飘身腾起,左手拇、食、中三指,已捏住破晓肥肉嘟嘟的下颔,破晓方张开了嘴,冷若雅左手中指,就是一弹,“嗤”地一声响,药丸直射向破晓口中——
然而,那颗药丸离破晓张开的嘴边,尚有寸余,唐少一双春葱也似的玉指,已经闪电般挟住了药丸,笑道:“三姑娘,承让了……”谁知话未完,冷若雅中指又是一弹,“嗤”地一物,已射入破晓大张的口中!
——原来,冷若雅心知对方是个极为难缠的人物,早在刹那间换了药九,先前射出、被“毒王”唐少半路截住的那一颗,只是冷若雅随身携带的普通止血药丸,她趁唐少拦截得手更心中得意之余,再将另一颗对方交予、藏在掌心的“蛊虫”解药,疾然射出,唐少果然失算中计。
唐少脸色大变,她花容失色,掩嘴惊道:“不好意思啊,我给你那颗是‘失心断肠丧魂荡魄全家死光光七步封喉一命呜呼哏屁蹬腿丸’!”
姬北命乍闻,脸色一变,疾怀中破晓颈、喉、鼻、口数处要穴,可怜破晓“哗啦哗啦哗啦”地吐出一些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液体和固体来,幸好那颗“失心断肠丧魂荡魄全家死光光七步封喉十步一命呜呼哏屁蹬腿丸”药丸,也在那堆东西之间。
冷若雅急道:“还好大叔尚未吞下!唐少,我给你活生生的司徒,你竟给我毒丹……”
“毒王”唐少笑着道:“真是对不起啊,我是故意的。”
冷若雅展身气道:“晚辈只有得罪了。”
她紫群飘动,闪到“毒王”唐少的面前,处处都抢得先机,唐少却像一个飞天的仙女,仙游灵动,姿态曼妙,而冷若雅的紫色攻势,仿佛正好要配合她舞姿节拍一样。
姬北命看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渐渐地就沉重起来,额上也渐渐的冒出了汗珠。
下面这一场看上去并不是很惊心动魄的打斗,冷若雅原本灵巧而适时应机的身法变化,不知何故,完全变成了与“毒王”唐少的一种舞姿的配合,“毒王”唐少,就好像一个舞者,舞出了春花秋月,舞出了阳春白雪,而冷若雅,仅只是一个搭配、一暮布景、一个龙套而已。
在这场“舞”里,唐少成了绝对的主角、绝对的中心。那场景,仿佛凌波仙子的唐少是舞者,而飘飘若仙的冷若雅,只是唐少的舞衣,一飘一扬、一起一落,全都是舞者的舞姿与心境!
鬼船船舱里的鬼火轻轻摇动,冷若雅的紫衣愈渐黯淡,唐少的舞衣窕窈,仿佛月里琼楼玉宇中的嫦娥,直要飞到江中去。
“鬼王”戈风、司徒破病、“黑无常”范无救、“白无常”谢必安的脸色,渐渐的、慢慢地,浮起出了笑意……
倒在姬北命怀中的破晓,已渐昏沉;远处竹筏中,“冰吻”轮椅上的少女冷若芊,紧张的观望着“骷髅鬼船”上的“舞斗”,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唐飞,眼中渐有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