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大姐时常会去一些宠物店,然而她每次去,都不会将任何一只猫儿,一只狗儿、乃至一只鸟儿买回家里去,但却每一次去,都会买走一只动物放生,不管那是一只松鼠、一只八哥、还是一条金鱼。
“没有任何人,可以用钱买下任何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是平等的。一个生命,无端端去占有另一个生命,不管用什么代价,那都是不公平的。生命只属于他自己的。你可以杀死一个弱的生命,但不可以把对方的生命变成你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我只是用钱换回它们应有的自由,所以,我并不会买下它们抱回家去饲养。”
这是云端大姐曾经对身边人讲过的一句话。
她一个人,势单力孤,不能放尽所有被囚禁的动物,她只有在有可能、有时间的情形下,每一次去,街解放一只。每一天放一只,这是她能力所及的事情。她不做她能力所不及、徒劳无功的事,它因为那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她不喜欢浪费生命。
就这样,云端大姐便有了“日行一善”的感觉。
云端今天来,也如往常一样随意倦乏。
她看了一会儿笼子里、缸子里的鸟儿、鱼儿、猫儿、狗儿、龟儿,它们对她火石吐了几个泡泡,或是叫了几声,她也向它们鼓起香腮撮着香唇吹了几个泡泡,或者也有模似样的回叫了几声。
她刚转过一个大鱼缸,一下子,无数的暗器,就向她射来,暗器快、密、猝不及防,且各种各类如蚂蝗大如磨盘应有尽有都有。
身为“大风堂”的当家大姐,云端一生,曾遭过五一百二十次以上的埋伏和袭击,她也埋伏袭击过别人五十九次之多,遇袭和突袭这种事,对她来,几乎已经都成了家常便饭、对镜补妆。
但是,连她自己也承认,这一次暗杀,来得最是凶险。
她“哎”声未尽,一个优美绝世的旋身,已卸下身上那松松垮垮的霓裳舞裙。
她的霓裳舞裙覆盖住了她娇美的身躯,刺客的暗器打到舞衣上面,不是给震飞、就是无力的滑落下来。
暗器已伤不了云端大姐,埋伏的刺客和杀手却一拥而上,一十八般武器当面招呼,要群杀云端大姐。
云端大姐仍然用她的霓裳羽衣旋舞着,舞动如棍,见人攻人,遇敌杀敌,刺客转眼间,就给放倒下了七、八个。
“杀了她,老板赏银三万。”发号施令的是一个脸色郁青,长着一只相当显眼的鹰钩鼻子的青年。
听了这句话,偷袭的刺客,全都红了眼珠子,玩命的往上扑,好像云端大姐刚刚抱了他们的孩子跳了井。
云端大姐鬓影纷乱,已开始香喘。
宠物店里一时间鸡飞狗跳,一团嘈乱,不少飞禽走兽,欲逃无路,都遭了池鱼之殃。
就这时候,纷乱之中,那个钩鼻青脸年轻人,威严中带着几分凶狠的声音,又响起道:“杀了她,老板加价黄金一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拥扑上来的敌人,立刻又多了起来,他们连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仿佛云端大姐刚刚偷了他们家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
打到这时,云端大姐身上已经挂了彩、见了红。
霓裳羽衣里的她,原来是穿着绯色的劲窄箭服的,夺目而美丽,血的鲜红,正映着渲染开来绯色内衫,更好看得令人心里发软。
但偷袭的刺客们,并没有因此而有一手软。
云端大姐却又笑了,带着些许倦慵,仿若生死于她来,已经无所谓。
仿佛她既是死在这里,也很满足了。
她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可是,有人却在意。
这个人就是官宦子弟四更大人。
四更是“腾讯堂”的要员,他早就知道“青衣楼”的新任总楼主楚羽,要对付云端大姐。
所以他一直在等。
在等楚羽暗算云端大姐,而且今天终于让他给等到了。
下面的时间,就是威武不凡的四更大人“英雄救美”的表演时间——
四更大吼、厉吼、狂吼一声,自他所藏身的一大堆鸡粪、狗尿、猪屎、鸭毛的底下轰然跳起,且咆哮道:
“呔!本官盖世美男神勇威武风流倜傥天下无敌独孤求败宇内第一四合八荒寂寞高手长生不老刀枪不入独来独往唯我独尊文武全才玉面郎君风靡万千少女司马更更更更,尔等贼子,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还不给本官快快住手,否则本官大发虎威——”
可惜的是,他已讲不下去。
他的突然跳出,确实让伏袭的刺客们都惊吓了一跳。
不过,那也仅仅是神经上的一跳而已。等到那下令捉人杀人、脸色发青、鼻钩如鹰的年青人眉不动、眼不眨地了一句:“连这个矮子一并杀了,加赏一千两纹银。”立即就有七十六件武器至少有一十七把转攻到了四更大人身上。
四更完那一轮长篇大论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就被自己仅有“一千两银子”的身价,气炸了肺。更让他气愤郁闷的是,他为云端大姐而战,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自己虽然为佳人而战,但云端只为自己而战、对于他的生死,几乎是完全不加理会。
但他既然已经出了手、上了阵,只有硬着头皮打下去。
当四更的大刀砍翻第三个人、重盾轰倒第六个人的时候,外面已抢进了几个人。
幸好新闯进来的不是敌人,而是朋友,四更大人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血河刀客”姬北命、“玉面神丐”谈仙、“胸神”血鸢尾、“不娘青年”贾不娘、“飞毛腿”张保(参见《霸王命》、《刀剑笑》卷)等一十九名年轻高手。
这些都是左相李纲和“腾讯堂”的新锐和支持者。这些强助一赶到,暗算埋伏的来敌,全都像骤见灯光的一群老鼠般,全都在刹那间,消失在暗影深处了。
走的一个不剩。
而且走得极快,就像一盆冷水泼到干涸已久的龟裂土地上,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云端大姐容颜憔悴的,又披上她那件嵌满了暗器的霓裳羽衣,微微一抖,舞衣上的暗器“叮当桄榔”的掉了满地。
谈仙挤眉弄眼,示意傻狍子似的四更过去向佳人示好,四更大人搔搔头皮踌躇不前,眼看云端连声谢谢都懒得丢下、转身就要离开,贾不娘从后推了四更一把,四更一下子就扑到朱云端大姐面前,两人面对面相距只有寸许,彼此呼吸可闻。
云端大姐慵懒地看了满脸猴急的四更一眼,她像刚睡了一个酣美午觉醒来,而不是刚从一场殊死恶战中挺过来。
“有事么?”朱云端大姐问得连眼皮子,也都懒得抬一下。
平时巧舌如簧的四更大人,这时一下子涨红了脸:“啊……我……啊……你……啊……”
云端大姐倦倦一笑,挥挥羽衣、甩甩秀发,走了。
四更大人兀自期期艾艾,望着云端大姐慵懒出尘、曼妙生姿的背影,怔怔发呆。谈仙、贾不娘却都为四更的智商捉急得眼睛和耳朵都流出绿水、长出绿毛了。
“你是不是今天出门忘带脑子了?这么好的表白机会,平白无故的就失去了!怎么搞的呀!”谈仙气得跺足骂道。
“你没事吧?你等着机会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不抓住机会跟大姐多几句话、增进了解,拉近距离,还要等到猴年马月!?”贾不娘急得用手指直四更的头数落个喋喋不休。
四更如梦初醒,然后贱兮兮的“嘿嘿”笑道:“嘿嘿……我已经跟云端大美人话了……了好多话呢……”
“这踏马的也叫话!?”血鸢尾讥讽道:“什么‘啊……我……啊……你……啊……’,这踏马的就叫谈情爱?”
“男人婆,你不懂。”四更相闭上了豆眼,无限回味与憧憬地道:“男女之情不在言语,而在交心。云端大姐对我光辉高大的的印象,一定是深刻至极了。”
一十九名年轻同伴,一齐摇头叹气。
四更忽然又问:“谈仙……我,我下一步该如何做啊?”
“嘿嘿,四更大英雄今日一战,已充分表现出了你的男子汉本色和风采,”谈仙一脸高深莫测的道:“你在精神上已经算是和她恋爱了,知足者常乐,何必再自自寻烦恼呢?”
“啊?!可是……”四更这下可有发急了,急不可耐的道:“可是……本大帅哥已经救了她,她怎么也没有按照戏本子里的套路出牌、来个感激涕零、以身相许神马的呢?”
“也许是这样,云端大姐觉得纵然你不出现,她也救得了她自己,你这帮忙就是多此一举。”姬北命忍不住打击他道。
谈仙见四更听得扁嘴欲泣,急忙出言安慰道,“也有一种情况是这样:云端那妞儿,被四更大英雄你的男子汉阳刚气息和魅力所深深震憾迷惑而不能自拔了,所以早已陶醉得忘乎所以更忘了答谢你,嗯,很有可能,对,就是这样。”他用手拍了拍比他矮了两个头但可能也比他脆弱得过了三个头的四更,又出骚主意道:
“兄弟放宽心这次‘英雄救美’万一不成,哥哥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还有第二计。”
“第二计?”四更一听,眼睛里又燃烧起了希望的火苗,急巴巴的问道:“第二计计将安出?”
谈仙“嚯”地张开了折扇,一扇一扇地洒然道:“‘英雄救美’这条计行不通,最大的可能是因为云端大姐性子太刚强,不喜欢爱人强过她;既然这样,我们第二计,就‘反其道而行之’,我们让她来个‘美人救英雄’好了!对!就这么办,我简直就是天才啊!”
血鸢尾撇着红菱嘴道:“什么骚主意?这样做只会让她瞧不起咱家豆丁。你们男人啊,一旦叫我们女人给瞧不起了,那真是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了。”
四更一听这话,也不由得拍案而起道:““想我司马更更更更乃相貌正正仪表堂堂威风凛凛举手天踏足立地神泣鬼号万民敬仰俯仰无愧义薄云天舍死忘生三妻六妾……”
“什么跟什么啊?你究竟要表达什么,直就好了,不要乱用成语滥充字数欺骗观众感情。”姬北命随手就给了四更一个爆栗。
“我司马四更,岂能让一妇道人家女流之辈给瞧扁了!”四更一言概之。
血鸢尾道:“追女孩子,耍阴谋诡计,是不行的;真心喜欢一个女子,就要用真心、用真意、用真情打动她、感化她。”
“真心?真意?真情?”四更笑得“吧啦吧啦”地合不拢嘴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这些长处,我都具备。”
姬北命摇摇头。
谈仙摇摇折扇。
血鸢尾摇摇尾巴。
然后,所有的人,都冲到了街上,呕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