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北城淡淡地道:“我们‘凉城客栈’的杀手佣金价格,一向很高,连续三年名列全武林最贵杀手组织前三甲,唐云公子所著《凉城史记》的‘杀手榜’大名单中,单次任务佣金达到十万金的‘白金杀手’,共有一百零七人,我们‘凉城’就占了五位,次一级的万两金杀手九百四十一人,‘凉城客栈’也有十九人上榜。@頂@@@,..
杀手也是人,我又何尝不贪图安逸享乐?但是盗亦有道,你黑心贪污老百姓的血汗钱,让无数的人轻生自杀,令举国百姓商绅哭声一片,你便是国奸民贼!就是分文不取,我也要杀你,以你之头,谢罪天下!”
沉中侠沉吟了一一阵,叹道:“看来,北城兄非杀中侠不可了?”
火光中的冷北城咳道:“昔日左相府俗事羁绊,未能尽兴(参看《霸王命》卷),今日风雨正好,你我再决生死。”
沉中侠脸色一沉。
雨空一道闪电,瞬间照得“鬼城”丰都,通街亮白,缠绵的雨,就像一条条蜘蛛丝,织满了凄凄冷冷的街头。
沉中侠皮笑肉不笑的:“北城兄,真就不给中侠一的活路么?”
冷北城轻咳道:“我给你活路,谁给黎民百姓活路?”
沉中侠冷笑道:“在江湖上行走,如此不讲情面、不知变通,只恐难得善终。”
冷北城咳道:“就算讲情面、知变通,也要分对什么人。”他冷沉的看着沉中侠,沉冷的道:
“就在刚才,你还手刃三个曾为你效命的旧部,你实在已是恶贯满盈,罪无可恕。”
沉中侠忽仰天长笑,震起五络长髯,他笑道:“有宋以来,这朝廷、这世道,一向恶徒人当权,你要惩恶锄奸,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全身衣袍,突然鼓胀了起来,像一面灌饱了风的船帆,全身的衣衫,都鼓满了气,手上的“缅刀”,也发出一阵“嗡嗡”的颤响。
冷北城静静的看着,他以一种肃穆认真的神情道:“江湖人,‘铁面通判’沉中侠沉大人文武双全,最强的武功叫做‘念气无双’,以‘念’驭‘气’,以‘气’伤‘人’,适才独孤三人便在一招间死于你的念气之下。”
他顿了一顿,才接下去道:“今晚,我倒是领教一下,你的‘念气无双’!”
他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般的厉啸声,已到了巅峰时刻,倏然之间,有急风袭到背后!
沉中侠是在冷北城身前,冷北城面对沉中侠施展“念气无双”神功之际,正全神以待——
背后偷袭却迅逾电闪!猛若烈火!
“嚯、嚯”二响,冷北城左右两腿脚踝处,已被一条铁链卷住,“铛、铛”两声,一把铁扇、一支细剑,同时刺打在他左膝右胫上!
“啪!啪!”地连响,铁扇细剑,同时被震得往上一荡,几欲脱手飞去;那长链倒卷,欲扯倒冷北城,但却只发出一阵裂帛的撕声。
冷北城两脚如钉,腰马丝毫未动。
沉中侠却动了!
惊光一闪,“缅刀”如飞星直坠,直劈冷北城面门。
冷北城大喝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酒箭,竟将那刀锋生生冲开。
沉中侠一刺不中,大袖一甩,射出他的独门暗器“飞星”(参见《明器王》卷第三章),眼前人影交错,那在背后以寒铁长链卷住冷北城两腿的棺材铺赤膊伙计大虎、用铁扇细剑攻击冷北城膑骨脚踝追命双脚的葛布老掌柜和打着方正补丁的账房仇先生,生怕给“飞星”祸及,慌忙抽身疾退。
三人一退,冷北城振臂,拔身掠起。
沉中侠大袖再扬,半空忽掠起星掣电闪般的蓝光,直射冷北城!
冷北城半空出腿,踢在蓝光上,蓝光“噗”地往上冲,破而出,良久才听“笃”的一声,沉中侠自后飞来的“缅刀”,刺入房梁横木上。
沉中侠一击不中,即刻弃刀,飞退。
——“缅刀”本来就不是他的,他不必为了拔刀去冒危涉险。
冷北城借这一踢之势,扑到老掌柜身前。
只在一个照面之间,冷北城以多年的杀手经验,已然判断出老掌柜不但是他们三人中的头脑,更是三人里武功最弱的一个!
冷北城借力反扑,疾若星飞,老掌柜应变无及,冷北城横空一掌飞来,老掌柜明知不敌,也只好硬着头皮,沉腰一格,便听“砰”地一声,老掌柜破壁而出,飞摔雨中。
冷北城猛吸一口气,身体失去支力,身形疾速向下沉,但双脚未落地,已遭一条铁链裹住。
那赤膊伙计大虎已抖腕卷链,又缠住冷北城两腿。
就在这刹那间,账房仇先生挥舞细长利剑,又向冷北城刺骨穿心的扑来,这次不刺他膑,而是刺向他的眉心!
但冷北城这时的身形,却忽尔化成一颗弹丸般,急弹射出!
这一下,令那仇先生始料未及,更让大虎意料不到。
大虎本全力拉扯冷北城双腿,想把他牵制住,他适才以铁链攻击冷北城,冷北城不但文风未动,还反而扯裂布帛,大虎已知对方下盘根基之嗔稳,故这次全力以控纵,不料他一扯之下,冷北城如弦发飞矢,竟向自己反弹了回来!
冷北城半空出指,电射星飞间,伙计大虎方寸大乱,闪躲不及,强以手臂一架,“嘭”地一声响,大虎中指,倒飞铺内,撞倒火炉,沾得一身碳火,痛得滚在地上,不停发出杀猪般叫嚎!
那边冷北城余势未尽,直向账房仇先生射倒!
仇先生魂飞魄散,冷北城半空以上凌下,一拳轰出,仇先生只觉一股大力涌到,“砰”地破墙而出,落入雨中!
就在这时,沉中侠猛喝一声:“三星君,快退!”
一声清叱随起:“沉中侠,你这个负心人,纳命来!”
只见柜台内乍起一道金虹,瞬即如彩虹满天,那宛儿姑娘纤巧婉细的身子,一面旋转一面闪着万朵金星,卷着舞姿一般的剑花,在雨中向沉中侠泻去!
沉中侠急闪疾躲,身上长袍,又再度澎湃激荡起来。
冷北城知沉中侠适才运“念气无双”神功扑击自己未成,而今宛儿姑娘招惹他,一定难逃他全力出手,他正欲赶援,只见棺材铺药铺破壁里,步出呛毛焦垦、满面熏黑和怒气的大虎,老掌柜和仇先生也在雨中缓缓站起。
三个人,又包围住了冷北城。
冷北城调头一看,漫漫雨雾中温宛儿一个纤巧身影,夹着剑光漠漠,围着沉中侠如铁风帆四周,妖娆飞舞,心知这姑娘已非吴下阿蒙,早已不再是那个“幽冥宫”的宫女了(参见《彼岸花》卷),这才算是微微放了心。
他的周围,有三个敌人。
那三个人,走出雨街,把他死死包围住。
仇先生受了一拳,咯了血,胸前染了一大滩泼墨画般的红。
大虎中了一指,身上皮毛被烧烫多处,最是狼狈。
老掌柜挨了一掌,额角撞破,两手颤抖,显然也跌得不轻。
三人偷施暗算,趁冷北城聚精会神与沉中侠对决前,卑鄙的袭击,但一个照面之下,三人俱伤。
且都伤得不轻。
冷北城望着他们,又像在望着天地问无边无际的雨,他缓缓道:“三星君?”
三人都沉着脸,没有话。
冷北城的眼神亮了亮,看着赤膊伙计大虎手上的铁链,道:“孔武有力,勇不可挡,你便是‘武曲星君’雷老虎了吧?可惜你在我面前,充其量是个没牙的纸老虎。”
赤膊伙计大虎闷“哼”一声,悍勇的道:“没牙也要咬下你两块肉!”
冷北城却向老掌柜笑道:“好个‘文曲星君’何狮子!无奈今晚你变成了病狮子,还是病的快要死掉的那种。”
老掌柜手抚胸际,眉字间似仍在强忍痛楚,他闻言冷笑道:“本星君本就不爱动粗,筹谋划策才是本星君的强项。”
冷北城又转而向账房仇先生道:“‘不过,‘天机星君’仇鹰仇先生的‘西洋’剑术,倒真是让我大长见识了。”
账房仇先生阴鸷的道:“待会儿让你好好再见识一下。”
冷北城向三人叹道:“我早就听闻沉老总‘七星堂’手下有‘七大星君’,此前,‘廉贞堂’堂主‘廉贞星君’唐豹、‘贪狼堂’堂主‘贪狼星君’曲狼、‘破军堂’堂主“破军星君”贺文龙,为保护沉老总的妻儿韩飞燕和不弃少爷,全部不幸殉难(参见《黑白道》卷);
‘文曲星军’何狮子、‘武曲星君’雷老虎、‘天机星君’仇鹰,你们三位在‘洛阳’时,一向深受‘梁王’柴如歌重用(参见《琵琶行》卷),沉中侠沉沦罪恶,众叛亲离,想不到三位不惜舍弃富贵,乔装改扮,仍旧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棺材铺老掌柜装束的“文曲星君”何狮子道:“这辈子能跟着总堂主,是我们的福气。”
冷北城银眉一挑,斥道:“沉中侠此人见利忘义,六亲不认,抛妻弃子,残杀旧部,待功成名达,难保有一日他对你们,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