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扬纵马穿过任永的军阵,依然不停,一直向南奔驰。顶点 23S.更新最快 任永害怕名扬出事,亲自带了十几名骑兵紧追而去。
名扬的马一直跑一直跑,丝毫感觉不到背上有人在驾驭它,它仿佛回归了自然,想要一直奔跑不想停歇。直到一条大河挡在了它的面前。
马停在了淮水之畔,转了个身,名扬竟然从马上滑了下来,仰面躺在了地上。原来名扬早就失去了意识,一直伏在马背上,直到滑下马来。
任永远远看见,吓了一跳,急忙上前,蹦下马来,跑到名扬身前,双膝跪地,俯身察看名扬的状况。
名扬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任永紧皱眉头,急忙唤士兵去河中取水,一边给名扬擦脸,一边用手指蘸水抹名扬的嘴唇。手忙脚乱半个时辰,名扬缓缓转醒。
任永愁云散去,转忧为喜,急忙说道:“大哥,你醒啦。”
名扬没有说话,只是艰难地张开嘴巴,发出“啊”的一声长呼。
周围所有人都看着名扬,名扬喊完一声后,然后看着任永说道:“水……”
任永急忙叫人取水过来。他扶名扬坐起,服侍他喝下水。名扬喝完水后,元气稍微恢复,便询问道:“我兄弟和董国舅呢?”
任永说:“在我的营中。”
名扬突然笑了起来,仰面看着蓝天白云,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安静了下来。他轻声说:“你帮我准备船只渡河,把董国舅和有功兄弟送到这里来,把我们送回寿春。”
任永领命而去。他迅速准备了船只和车辆,将名扬、有功和董承送过河,一路送往寿春。三个人低调地回到了将军府,早在府中等候的董千巧听闻他们回来,立刻来到门口,跑向董承,父女相见,抱头痛哭。父女自然是劫后余生,死里逃生,但一家人,包括宫中的董皇后,应该是在劫难逃了。
董承哽咽地对千巧说:“来,女儿,拜谢一下恩人。”
千巧点点头,抹了抹眼泪,和董承一起来到名扬面前,跪倒在地,向名扬拜谢。
名扬看着两人跪拜,坦然接受。他看了两人片刻,才弯腰去扶两人。
他淡淡笑着说:“你们还应当感谢一人。”说着看了有功一眼。
董承心领神会,急忙拉着千巧又来到有功面前,就要下拜。有功长期与董家有主仆关系,哪敢受这样的大礼,眼见他们要跪,急忙扶住他们,说道:“大人,小姐,有功不敢承受。”
董承说:“救命之恩,如何不敢承受?”
有功说:“小人在危难之际,也蒙大人收留,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名扬走到三人之间,也露出十分真诚的表情对董承说:“有功言之有理,我和他一样,当年承蒙大人收留,才有今日的成就。”
他拉住董承的手,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不要站在门口说话,进去吧。我想萧元应该准备好饭菜了。”
自董千巧被送到寿春以来,萧元一直在寿春照顾千巧。名扬三人回到将军府,立刻就享受到一顿美食和舒服的热水澡。
名扬躺进浴盆的那一瞬间,脑子里闪现出来的念头便是一辈子不想出来了,一辈子不想再过奔波拼命的日子。
然后就睡着了。
待三人休息过后,精力充沛,便坐下来,开始谈这场风波。
名扬说:“国舅,你的衣带诏真的落入曹操手里了吗?”
董承说:“曹操突然带兵来抓我,手里拿着一份诏书,说是我伪造的血诏。那诏书的样子并不是天子交给我的那一份,而且上面写了那么多人的名字,肯定是曹贼伪造来诬陷我的。”
“那真的诏书在哪里?”
“在府中一处极隐秘的地方。但最后时刻我没有机会去看它。现在不知道曹操有没有搜出来。”
“你可知曹操怎么得到他手里那份诏书的?”
董承摇头,说:“不知道,他一抓走我就把我关起来严刑逼供。其他的消息传不到我耳朵里。”
有功说:“出城传信的那个王子服家的人说,是大人府中一个家丁告的密,诏书也是他交给曹操的。”
董承一惊,忙问:“是哪个畜生,害我一家?”
有功摇头,低声说:“不知道。”
名扬说:“其实知不知道这个人不重要了。他是洛云坞安插在你府中的内线。”
“洛云坞?他们为什么要害我?”董承更加惊愕了。
名扬并不想解释那么多,因为董承未必听得懂。他便使用了另一种解释:“他们可能投靠了曹操,帮他铲除异己。”
董承听了老泪纵横:“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要害死多少忠良,多少家庭一夜破亡?商人就平平安安地做生意,参与什么政治?混蛋呀混蛋!”
名扬说:“国舅,不要难过了。经此一事,那些被抓走的人肯定活不成了。董皇后也必遭毒手。天子的处境更加危险。我们必须有这个心理准备。”
董承点点头,但颓废的表情没有改变。
名扬继续说:“我会派人再去许昌找到那份真的诏书。有那一份诏书,我们便可以纠集汉室的忠臣们讨伐曹操,救出天子。”
董承连连点头,眼睛里又重新泛起光芒。
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和现代很不一样。现代也有不少道德模范、思想先驱,但没有那种抛家弃子,放弃一切个人利益只讲忠诚的圣人。跟现代比,这个时代几乎人人是圣人,可以为了心中那份虚无的忠诚,忘却家破人亡的痛苦。
名扬看着董承眼中的光,心中却反而有一些莫名的纠结。
过了三天后,名扬得到从北营传来的消息,朝廷也就是曹操派使者来淮南了。由于使者持朝廷符节,任永不敢阻拦,只得派兵护送使者前来寿春。
许昌派使者前来,肯定是为了董承而来。名扬好不容易把董承救回来,肯定不会答应交出董承,至于淮南郡守袁继是什么意思,名扬就不知道了。
说来奇怪,名扬潜入许昌救回董承的事,袁继多半不知道。但朝廷突然派使者前来,他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难道就不该找名扬去问一问该怎么办?
看来袁继真的是死心了。名扬想到这里,眉头不自禁地皱起,觉得这样的情况非常不好。
感觉归感觉,现在他只有极力保持沉着,等待使者到来。
两天后,使者到达寿春,径直前往郡守府。
名扬早已在郡守府等待使者,待门口通传,他和袁继一同来到门口迎接使者。
使者昂首挺胸,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袁继不由自主地朝名扬看了一眼,然后向使者行礼,说道:“不知上使来到寿春所为何事?”
使者依然趾高气昂地说道:“有圣旨。”
袁继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名扬则凝视着这名使者,心中一万头羊驼在奔腾。
使者诡异地一笑,又说了一遍:“有圣旨,你们不接吗?”
袁继垂下眼帘,一甩衣袍,跪地行礼。名扬也只能跪了下来。
使者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帛书,正是大汉皇帝圣旨。他朗声宣读:“董承谋反,欲谋害丞相,继而联合内宫篡夺皇位,证据确凿,已定罪下狱,不日将行极刑。逆臣金名扬,从许昌劫走逆犯董承,窝藏在淮南,拥兵与朝廷对抗。特下旨意,命淮南郡守袁继和上将军金名扬立刻押送董承进京,一切罪过既往不咎。”
袁继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看名扬。名扬则坦然地看了袁继一眼,随即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还没有回复是否接旨,本不该立刻站起,但名扬已经起来了,袁继便也不说话,跟着站了起来。
使者收起了笑容,眉头皱起,面带愠色说道:“不接旨吗?”
名扬说:“我认为董大人的罪名不成立。不仅他的罪名不成立,所有被抓的人都是被冤枉的,还望朝廷明察。”
使者说:“董承伪造的诏书可以成为证据,证明他谋反。”
名扬说:“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个假诏书不是别人故意伪造陷害董国舅的呢?”
使者说:“我们比对了字迹,确实是董承、吉平、王子服这一众人等的签字俱是他们的本人的签字。”
名扬哈哈一笑,追问道:“诏书的字迹你们比对了吗?是谁的?”
使者怔了一怔,竟然无法回答。
名扬继续说,眼神无比犀利:“你们靠查笔迹来判断诏书是董国舅伪造的,我太他娘的佩服你们了。”
使者大怒,呵斥道:“你敢对圣旨出言不逊。”
名扬又是一阵大笑,说:“我们都知道这所谓的‘旨意’是怎么回事?我请曹丞相好好查一查真相,这也是为他好。你把我的话带回去,不要再自讨没趣。”
使者拂袖而去。
一直在两人之间不说话的袁继转过身来,一脸严峻地对名扬说:“你去许昌抢人,没有跟我说一声?”
名扬说:“事出突然,人命关天,我便去了。我动用的都是自己的人,属于我的私事。”
“私事?”袁继眉头拧成了一团,“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想不明白吗?曹操很可能因为这件事向淮南动兵,到时是要打仗的。”
名扬看了袁继半天,最后说道:“有我在,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