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兰完全不能理解作为原配妻子的魏红玉怎么会如此惧怕一个小三。
一时间,她有些词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实上,魏红玉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这么没用,肚子里憋了近十年的苦楚,此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了个头,倒像是没了开关的水龙头,一股脑儿的倾泻而下,止都止不住。
于是她尝试着拨茧抽丝般的,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内心的想法给吐露出来:“当年涛子变了心.......说老实话,那时我心里再难受再恨他,也没想过要和他分开,后来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去求段丽芳,见她不答应,我一着急,就给她跪下了.......”说到这,她见柳文兰瞪圆了眼,一副吃惊的模样,不禁苦笑道:“丢人吧,可是那会儿我真没办法了。”
柳文兰想了想,试图劝慰她:“其实这也没啥,谁还没个求人的时候,你看电视剧里不也总这么演吗?”
魏红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文兰姐,我不想见她的原因其实有很多,这只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是我见不得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我的眼神.......就跟看戏台上小丑似的.......”
“打个比方吧,梁学涛好比是耍猴的艺人,我呢,就是他养的那只猴子,段美芳则是看猴子耍戏的观众。作为猴子,为了有口吃的我自然得卖力演出,先是在段美芳跟前翻了几个跟头,结果人家不理我,又给人家作揖,人家还是不喜欢,我没了办法,只能跪下磕头,对方这次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临走没给赏钱.........”
柳文兰听的云里雾里,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啊”了一声。
魏红玉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她不在乎,此时此刻她急需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而眼下再没有比柳文兰更适合的人选了。
“段美芳这次来和我说是她不要梁学涛的.......”
话才开了个头,柳文兰已经急眼了:“呸,少听那个狐狸精瞎白活,要真是那样,她吃饱了撑的,跑这么老远来找你?”
“我知道她是存心挑拨,可就是忍不住东想西想,想多了心里就开始疼,真疼啊,疼得我连气都喘不过来.........文兰姐,你说要是那一晚我割脉自杀.......真死了,这个家现在会是啥样?”
柳文兰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紧接着眼皮子不受控制的跳了几跳,一时间看着魏红玉的眼神都带着惶恐,咽了口唾沫,这才强自镇定的说道:“红玉,你看你现在日子过的不是挺好,丈夫体贴,孩子懂事,满村谁不羡慕你,如今村里人提起涛子头一个夸的就是他会疼人。这可不是我在那胡说,都是事实吧?你想想,既然涛子现在对你不错,就证明他有心悔改,人总有个犯错的时候吧,咱们不能总揪着不放是不是?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多想想你婆婆,想想娟娟他们........人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较真,什么都计较,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你可千万别往死胡同里钻,听没听见?”
魏红玉扭过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气得柳文兰忍不住拧了她一把:“你还笑,这么严肃的事你笑什么?”
魏红玉伸手挡了挡,嘴里咯咯笑道:“文兰姐,我知道你想说啥,我不会的。再说我也不敢了,有件事你不知道吧,寻过死的人很少有勇气再来一次的。”
柳文兰听得头皮不禁有些发麻,这么可怕的事红玉怎么能笑着说出来,实在令人费解。
“你看,印子都这么淡了。”魏红玉一边说着,一边撸起左手的袖子给她看。
柳文兰就着月光,凑过去仔仔细细的瞧了瞧,确实淡了不少,几年过去了,如今手腕处不过是三四道细细长长的白色印子,全然没了当初那副狰狞可怖的模样。
“涛子见过这些疤不?”她问道。
魏红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他没问咋回事?”
“没。”魏红玉拢好袖口,淡淡说道:“问了又能咋样。”
柳文兰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戳了下她的脑门:“你傻不傻,让他心里难受,愧疚,以后自然会对你更好些.......”话还没说完,就见魏红玉定定的看着她,脸上一副我不稀罕的神情,一时间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魏红玉今晚似乎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惹得柳文兰发火不甘心一般,紧接着又开口说道:“其实也没啥,医生不是说了么?我割的是小静脉,流不了多少血,文兰姐,你说我怎么就那么笨,连大小静脉都分不清。”
柳文兰被她气得直哆嗦,指着她的鼻子开口骂道:“说的是个屁话,分得清又能咋地,难道你还真想死啊?别做梦了,阎王爷当初看不上你,以后也不会收你。你说你总想这些有意思没,都过去好些年了,这事早就翻篇了,懂吗?我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心里委屈,只是再不甘心又能咋地,你要真能豁得出去,干脆捅梁学涛一刀出出气,只是你敢吗?不敢就别瞎想,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一番话还没说完,魏红玉脸上的神色已是变了几变,最终缓缓的低下了头。
柳文兰暗道一声,“该!”只是很快又开始懊恼起来,反复把刚才的话在嘴里咀嚼了几遍,暗忖是不是说的有些重了。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拿胳膊碰了碰魏红玉:“红玉。”见魏红玉不理她,一时又拉不下脸赔礼道歉,只能傻乎乎的干等着。
良久过后,魏红玉略显沉闷嘶哑的声音渐渐响起:“文兰姐,你说的没错,要是真恨他俩,直接捅他们一刀多好,干净利落又解气。不瞒你说,当初我还真这么打算过,连着琢磨了好几天,只是事到临头又胆怯了,找了各种理由来劝自己........现在想想都他.妈是借口,说白了,我根本没那个胆子,其实我心里也明白,我不可能那么干的,要真有那份胆量,也不至于被段美芳欺负成那样。文兰姐,你说这世上像我这么没出息的能有几个?换成你早大耳光子上去了吧?有时候想想,真恨不得弄死自己算了,怎么活得这么窝囊,没用啊,太没用了.......”说到这,她的情绪几近崩溃,突然挥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红玉!”柳文兰心中骇然,一把抓住她试图继续抽打自己的双手,再看她苍白削瘦的小脸上,满是凄惶之色,硕大的泪珠将落未落........
柳文兰顿时懊悔不已,恨自己不该说那些戳心窝子的话,眼下也只能红着眼低声劝她。
............
夜色渐渐深了,院内窃窃私语声以及那犹如小兽悲鸣般的哭声由着阵阵山风吹送到梁学涛的耳中。
他静静的站在窗前,双眼赤红,视线飘于不知名的远方,许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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