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号这一天。
起床后,周诚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四肢酸软,嗓子干哑鼻子也不通气,胡乱塞了两颗感冒药之后状态似有所好转,他也没当回事,处理完两起纠纷又马不停蹄的召开了村民大会。
大会结束后,只觉得头晕眼花,腿都快软了,他不敢声张,唯恐被村民发觉,从而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末世中生病乃是头等大事,一个不好就有性命之忧,没看这段时间感冒发烧拉肚子致死的村民就有好几个。
待村民陆陆续续走后,他喊来张林陪他回家,顺便把库房里的柴油发电机拿到队上。
张林见他脸色苍白,忙问道:“周大队,你是不是生病了?”
周诚探了探额头,“大概是感冒发烧了。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末了,又嘱咐了一句,“这件事不许和别人说。”
两个人套上雨披一起出了会场,往周诚家走去。
“周大队,既然柴油能发电,那为啥市里县上都不通电呢?听说其他省市也是这样。”张林年纪不大,好奇心倒是挺重。
“之前我和你们说过,能源不能发电是由于磁场紊乱造成的,但这也不是绝对,其中牵涉到使用功率、范围、传送距离等一系列问题。”顿了顿,周诚又说道:“比方说功率小的发电机、钟表还有机动车都能使用.......”
周诚说的语焉不详,事实上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他也是一知半解。末世后就磁场紊乱这一话题,电台里充斥着各种言论,可惜大多都是说的英文,周诚虽然在大学里过了英语六级,但口语方面并不擅长,电台里那些讲解的声音也不甚清晰,常伴有各种嘈杂声,更何况这些也只是一种推论,究竟真相是否如此,其实他也不能确定。
“噢!”张林没好意思说自己没听懂,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雨势太大,两人遂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到家后,周诚吞了些治疗感冒发烧的药,躺在炕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张林有些放心不下,离开前把隔壁院子的尤老太喊了过来。
末世后,周诚对尤老太等一些五保户十分照顾,作为报答,尤老太负责他的一日三餐以及一些日常起居事务。
闻听周诚得病,这些老人连忙赶了过来。
进门后发现周诚脸烧得通红,额头滚烫,众人心道不好,手忙脚乱的拿了床棉被给周诚添上,又在他额头上垫了块井水泡过的毛巾,心细的甚至还熬了锅小米粥等他睡醒后食用。
待到下午三点左右,尤老太见周诚始终高烧不退,生怕他烧坏了脑子,遂派人去梁学涛家中求助。
报信的是赵老头的孙子赵勉,小家伙一路狂奔,路上还摔了两次,幸好年龄小骨头软没出什么事。
到了梁学涛家,赵勉气喘吁吁的把来意一说,梁学涛这边进里屋取药,魏红玉则让梁豆领着赵勉去洗漱间冲把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随后她又在库房拿了两包肉松、四个咸鸭蛋、一把鲜嫩碧绿的小青菜。
“肉松是给你买的,满共就那么些.......”梁学涛皱起了眉头。
魏红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你懂什么!人一得病,嘴里就觉得没味,小米粥配肉松吃着才香。”说完,又提议让梁娟跟着一块儿去。
父女俩对视了一眼后,一个开口道:“这么大的雨,娟娟跟着去不是添乱吗?”
另一个则跟着点头,“爸说的没错,我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没啥用。”
魏红玉双眸瞪得滚圆,“小周为人实在,有啥好处都想着咱们,这会儿他得病了,看望一下也是咱们应尽的礼数,妈平时咋教你的?做人得讲良心。”后面那句是冲着闺女说的。
梁娟撇了撇嘴,探望周诚和有没有良心有什么关系?
魏红玉趁闺女不注意,挪着步子来到梁学涛身旁,狠狠掐了一把,“不许坏娟娟的好事。”
梁学涛:“........”
最终这对父女还是没能拗过魏红玉,可怜兮兮的被撵出了屋门,十来分钟后,到了周诚家。
周诚此时正躺在炕上昏昏入睡,睡梦中他再次见到了朝思暮想中的父亲。
周晏瑾一双历经沧桑的眸子中蕴含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悲痛、怜惜、不舍......他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然而最终也只是长叹了一声,告诫周诚务必谨记自己许下的誓言,话音刚落,便彻底消失不见。
周诚心中大急,正待要追上去,结果一睁眼便撞进了梁学涛的视线之中。
“梁叔!”回过神的周诚正待要起身,余光恰好看见不远处的梁娟,神情顿时一愣,“娟娟,你也来啦!”
娟娟?谁允许你这么喊我闺女的?
梁学涛尽管气不打一处来,倒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朝着周诚的肩头重重的拍了下去,指间的灵气立刻进入对方体内,缓缓转了一圈。
灵气乃天地造化之物,予人体而言,有抗衰老、提高身体素质,增强免疫力等功效,梁学涛虽然踏入先天境界的时间尚短,所能激发的灵气效用并不强大,但对于类似周诚这般感冒发烧的小疾病却是颇为有效。
身躯如同泡在温泉之中,五脏六肺乃至细微的毛孔都透着一股暖意,周诚舒服得忍不住喟叹了一声,猛的回想起那次上山打猎时,也是由梁叔一番按摩后,体内产生了一股热流,原本无力再继续行走下去的双腿瞬间恢复如常。
这么一想,心中不由感激万分,连声道谢。
梁学涛板着一张扑克脸,“好好在家躺几天。”省得又得病了再折腾人。
一旁的尤老太凑过来摸了摸周诚的额头,惊讶的叹道:“好像没那么烫了!”
赵老头等人也纷纷围了上来,见他额头脖子等处都是汗液,尤老太立刻端来一盆热水,“赶紧的,就着热水擦一把去去汗。”说着,就要替周诚脱衣服。
周诚吓得连连摆手,“我自己来!”一边推拒,一边用余光不停的瞥向某个角落。
梁娟捂着嘴闷笑,见对方看过来,脸一红,转身出了屋门。
周诚擦完汗,又换了身干净衣服,整个人感觉爽快了许多,来到堂屋后见梁学涛大马金刀的坐着与人聊天,忍不住问道:“梁叔,娟娟呢?”
梁学涛闻言,一双眸子立刻如同利刃般飞了过来。
周诚一怔,意识到这么称呼梁娟不太妥当,有心想辩解两句,然而当着众人的面实在难以开口,幸好这时有贴心的尤老太上前解围,“娟娟在灶房忙着呢,你快去看看!”话落,挤眉弄眼的推着周诚进了灶房。
梁学涛有心阻拦,却被赵老头等人硬拽着在堂屋喝茶,满天胡地的瞎侃,梁学涛再不耐烦,也不好意思当众驳了对方的颜面,一则是怜恤这些五保户,再则他也怕对方心生不满,转过头跟红玉告状。
于是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老人们说话,目光则频频看向门外,过了好一会儿,梁娟终于尾随着周诚走了进来。
前者脸上挂着刺眼的笑容,后者的目光则有些闪烁。
梁学涛仅剩的一点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不顾众人的一再挽留,带着梁娟回了家。
得知周诚无恙,魏红玉松了口气,紧跟着她又发现闺女提起周诚时神情似有些羞怯,她心中暗喜,于是吃过晚饭,撵了两个小的回房后,与丈夫和婆婆开始进行三堂会审,审问对象自然是梁娟。
魏红玉七拐八绕的说了一番话之后,终于提起了周诚,“娟娟,你觉得小周这个人咋样?”
梁娟明知故问,“妈,你突然问这干啥?”
“小周的品行没得说,样貌也挺好,学历也比你高,我觉得你俩挺般配,想让你和他处处看,你爸、你奶也是这个意思。”魏红玉直截了当的回道。
梁学涛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被魏红玉警告般的瞪了一眼,于是即将脱口而出的反驳之词只能通通咽了回去,乖乖的充当起背景布一枚。
周诚在大田村的口碑甚佳,但凡提起他,村民皆是交口相赞,因而梁老太与魏红玉的观点相同,对于周诚十分满意,乐呵呵的在一旁帮着儿媳妇敲边鼓。
“你妈说的没错,小周的条件挺好,在咱们村也是数一数二的,娟娟啊,这里也没外人,你有啥想法就直说!”
梁娟经不住母亲与祖母的一再追问,最后含糊其辞的回了一句,”我瞧着还行!”
话落,魏红玉喜笑颜开,梁学涛彻底黑了一张脸。
梁老太则连连点头道:“那就好,我听你妈说,小周对你也有些意思,你俩先处处看,成不成另说。”
梁娟赧然,“奶......”
梁老太笑道:“这有啥可害臊的,你都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处对象又不是什么坏事!”
“奶!你还说......”
“好,听你的,不说了.......”
嘻嘻哈哈笑闹了一阵后,四个人各自洗漱完回房睡觉。
魏红玉怕丈夫再起什么幺蛾子,入睡前又特意告诫了一番。
老实说,梁学涛对周诚的观感并不坏,某些方面甚至十分赞赏,之所以竭力反对此事,一方面是周诚的家世背景有些复杂,另一方面是觉得闺女年龄小,完全没必要这么早谈恋爱。
可惜这番苦心无人能体会,再有异议也是独木难支,梁学涛躺在炕上长叹了一声后,只能就此作罢。
翌日,魏红玉熬了一小锅菜粥让梁娟带上去看望周诚,周诚被尤老太等人强行关在家中休养了两天,直至身体彻底恢复健康,这才又变得忙碌起来。
魏红玉得知后打算请周诚吃顿午饭,为此还特意让梁豆跑了一趟,通知对方。
准女婿头一次上门,魏红玉琢磨着这顿饭怎么也得有几个硬菜,于是拽着梁学涛去了灶房,掰着手指头一边数,一边让他从空间里拿东西。
“葱煸鲫鱼、椒盐排骨、大盘鸡、再上个热锅,配几个素菜,你看咋样?”
梁学涛气得冷笑了一声,“这种规格招待国家领导人都够了!”
魏红玉懒得听这些酸话,连声催促道:“赶紧把东西拿出来,一会儿你还得去地里。”
“咱们家地势高,沟渠又挖得深,不用成天看着,梯田那边有梅子他们,也不用我管。”梁学涛说完,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周诚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随便弄两个菜就行了。”
魏红玉抽了抽鼻子,笑着揶揄道:“又咋了?瞧你这满身的酸味,喝了多少壶陈醋?”
梁学涛一把搂住她,“我就不乐意你稀罕别人!”
魏红玉气的掐了他一下,“对他好也是看在娟娟的份上,这点干醋你也要吃,让人听见不笑话你才怪,心比针眼还......唔.....”未说出的话被梁学涛一口含在嘴里。
梁学涛抱着魏红玉亲了又亲,吻了又吻,直至对方不耐烦的握起小拳头捶他,这才作罢。
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许,周诚如约而至,扫了眼满桌的丰盛菜肴,诧异的问道:“梁叔,今天是谁过生日?”
魏红玉摇头否认,笑着招呼他坐下后,又夹了块鸡腿过去,“小周,这段时间忙坏了吧?再忙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再累出病了。”
周诚点头应是。
“今天我和你叔特意请你吃这顿饭,一来是给你补充点营养,再一个嘛,也是想着大伙儿聚在一起乐呵乐呵。”
周诚笑了笑,并不相信这番说辞,梁叔一家确实和他关系不错,但也没好到特意做这么多好菜慰劳他的份上。
至于梁婶所说的另一个原因——大伙儿聚在一起乐呵乐呵?这种说法更是让人难以置信。
时至今日,大雨已经一连下了九天,倘若再继续下去田里的庄稼势必会被彻底冲垮,颗粒无收的局面会造成什么后果,他都不敢去想,试问,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周诚思忖了许久,始终猜不透对方的意图。
葱煸鲫鱼咸香适中,各色丸子鲜嫩爽滑,红烧牛肉饱满多汁......满桌的丰盛菜肴,周诚心怀忐忑,吃着却是味如嚼蜡。
饭后,梁雯、梁豆各自回房午睡,堂屋内三位长辈正襟危坐,周诚心道,终于步入正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