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码头
一艘挂着英国国旗的轮船徐徐进入码头,沿途的船只看到这一艘轮船不论大小国籍,都对轮船鸣笛,表示敬意。
而这一艘轮船的名字也不算出奇,平安号一个寓意平常的船只。
但他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尊重,只因为站在船头上的那一位七旬老人。
哪怕已经七十有五了,但李鸿章依旧威风不减当年,虎着脸,穿着黄马褂站在海风中目视着已经不远的天津码头。原本这里是李鸿章的大本营,在当了北洋大臣和直隶总督后,李鸿章一年里面往往超过一半的时间就是待在这一片土地上。
不过眼前的一切,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原来掌控这一片区域的人,已经不叫李鸿章,而是宋哲了。
甲板上徐徐走来一人,年纪也不轻,看上去怕有五十了。"岳父大人,海风大,而且容易把衣服都吹皱了,到时候下船怕仪容不整,叫人贻笑大方。"
李鸿章侧头看了看旁边的女婿,说道:"好,回去船舱里面整理一下衣服吧。"
顿了顿,李鸿章有些无奈的说道:"让你陪老夫上京,可辛苦你了。"
张佩纶笑了笑,站在李鸿章身后,随他一同进入船舱里面。
......
过了约莫十五分钟,平安号轮船顺利停靠在码头上。旁边的栈道上,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全是来迎接李鸿章的人。
当初慈禧让李鸿章担任两广总督...这个清朝最南端的封疆大臣,里面未尝没有畏惧李鸿章影响力的原因。
在高处看栈道上黑压压的是一片人头,但当李鸿章下船的时候,就发现在栈道前段其实人并不算多,除了维护秩序的士兵外,为首是三人。
其中两个人李鸿章认识的,另外一个人李鸿章虽然不认识,也没有见过面,但却猜得出他是何须人也。
李鸿章认识的两人分别是现任直隶总督载泽和理藩院左侍郎兼正白旗蒙古副都统寿耆。
载泽就不用说了,这寿耆却是最近朝廷新近提拔的后起之秀,年仅三十九岁而已,已经身居要职。
理藩院总管蒙古、西藏、新疆等各少数民族地区事务,也负责处理对俄罗斯的外交事务。
虽然现在北京朝廷实际掌控的区域并不多,只有直隶、陕西、台湾三省而已,但正因为这个特使情况,使得理藩院更加重要,他是北京朝廷笼络蒙古、西藏、新疆等地的重要外交渠道,乃至于与沙俄的交流。
一旦光绪帝能够得到这些地方酋长的支持,就可以极大的增强光绪帝手中的武力。而如此重任交给寿耆负责,可想而知光绪帝对寿耆的倚重了。
至于最后一人...李鸿章深深的看了身穿黑色束身军装的德国裔龙俊迩。
"中堂大人,一路辛苦了!"载泽率先开口,笑眯眯的看着李鸿章。
李鸿章摆了摆手,说道:"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准备好马车,老夫现在就去京城觐见陛下。"
载泽怔了怔。
旁边的寿耆说道:"中堂大人,不在天津休息一下吗?我们都在城里面准备好了为你洗尘的宴会,而且..."
说到这里,寿耆扫了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说道:"不少中堂大人的旧相识都想问候中堂大人你近况。"
李鸿章一挥手,斩钉截铁道:"不必,老夫这次北上可不是当外交官,直接去京城!"
就这样,李鸿章没有多说几句话,就正如其朝天津匆匆而来,也从天津匆匆而去。
龙俊迩一路送李鸿章到天津火车站,不过两人一路上都没有正式交谈,只是说了一些客套话。
"中堂大人你好,我是通州游击将军龙俊迩。"
"中堂大人慢走!"
龙俊迩一共就和李鸿章说了这么两句话。
火车站角落处,悄然无声的走出来一人。
龙俊迩面无表情的看了对方一眼,说道:"马长生,你想不到居然会让你来。"
马长生是宋哲进入直隶后,扩建的情报人员,因为是京城人,又做过包打听,一进情报局没有多长,就已经成为直隶分局一名王牌细作。
马长生对龙俊迩笑了笑,说道:"看来李合肥对我们台湾不感冒啊!"
龙俊迩瞥了一眼对方,没有吭声。
马长生见龙俊迩不说话,也不以为然,悄悄的退到黑暗当中。
龙俊迩目光回到了离开的火车上...李鸿章,你这么急着见光绪帝,到底想干什么?
...东昌府...
"射!"
宋常合一声令下,排在东昌府北门外的十门火炮齐名。
虽然只是克虏伯七十五毫米山炮,但对于只装备了老旧的前膛炮的东昌府守军而言,这已经足以对他们形成压制。
包着青砖的城墙硝烟和烟尘混在一起,在烟尘中不时闪过一团火光,十分钟炮击过后。
宋哲拿起望远镜观察情况,此时烟尘已经在北风狂吹下,消散的七七八八。
只见东昌府城墙露出道道裂痕,不过尚不足以让城墙崩塌。古代的城墙通常都是夯土修筑,非常厚实。
炮击只是普遍让城墙上的青砖大片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灰黑色的夯土。
也许有人奇怪了,中国古代没有混泥土,没有钢筋,不是应该可以直接将城墙轰崩塌的吗?
实际上中国古代的城墙修筑技术虽然落后,但质量却是一点也不差。
修筑城墙先是用一层层的将泥土夯打得紧固,每层打到十五厘米的厚度。为了把城墙做得坚固耐久,就把城墙的墙面不做成直线的,而是上部墙面向内收起成为"侧脚"。城墙的厚度,下部为四米,上部为三点五米,高度大约七至十米不甚相同。到了明代,国势发达,经济繁荣,所以有能力烧砖,对各地城墙外皮进行包砖,成为砖城墙。
故而每一面城墙,底部往往好几米厚,个别的甚至达到近十米的厚度。哪怕是泥土,这样的厚度也足以让只有七十五毫米的克虏伯山炮感到无奈。
"让北洋第三师发起进攻!"宋哲放下望远镜,对旁边的电话兵吩咐道。
"是!"旁边的电话兵连忙拿起电话传达命令。
虽然宋哲已经尽力让军中多配备电话辅助指挥,不过这个时代的电话真的不怎么样,到现在过了五分钟了,北洋第三师那里才有动静。
宋哲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远处的小罗伯特.李招了招手说道:"你负责指挥攻城吧!反正也就练兵。"
是的,就是练兵。
一场关系数万人生死的攻城战,只是宋哲的一个练兵计划。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哲的心已经变得冰冷而坚硬了。
从看到东昌府后,宋哲就知道想轻易拿下东昌府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特别是在没有重火力的情况下。
不过想拿下一座城池,有时候不需要依靠强攻,还能够依靠其他方法,比如让守城的人知道,他们没有援兵,注定会被攻陷。
宋哲走到旁边的参谋部里面,这里非常简陋,只是一个帐篷搭建而成,十多人在里面或是低声交流,或是指着翻阅文件,或是伏在简陋的书案上埋头苦干,也有来来往往的人。
"又铮。"宋哲刚好看到徐树铮走过,便叫住了他。
"大人,有什么事情?"徐树铮顿住脚步,看着宋哲。
宋哲问道:"袁世凯带人到哪里了?"
工作状态的徐树铮一丝不苟,并没有因为宋哲的提问,而急着去表现。徐树铮指了指旁边一名参谋说道:"大人去问赵参谋吧,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宋哲并没有懊恼,他是因为收集名人的爱好提拔了徐树铮,但徐树铮的表现却是让宋哲重用他的重要原因。不骄不躁,做事认识,这样的手下,又有几个上司不喜欢呢?
"大总统!"
赵参谋朝宋哲行了个军礼,他刚才听到了宋哲和徐树铮的对话,不用宋哲说话,他已经机灵的走过来了。
"刚刚得到消息,袁世凯已经到临清城调集船只渡河了,所部的先锋已经抵达到柳林集了。"
宋哲轻轻点了点头,径自走到帐篷正中央的沙盘处。
赵参谋知道宋哲是想找柳林集的位置,他也跟着过去,在沙盘某一点上指了指说道:"大总统,这里就是柳林集。因为靠近京杭大运河,所以也算是一个规模颇为可观的市集。"
宋哲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命令在魏家湾处的徐骧带人退回来吧,没有必要继续那里空等了。"
赵参谋应诺了一声,退了出去传达宋哲的命令。
宋哲喊道:"情报参谋呢?"
"属下在这里!"回答宋哲的是一把娇滴滴的声音。
宋哲转过身来,看到一名身穿军装的女子,三十余岁,眉目间带着丝丝迷人的风情。宋哲不由怔了怔,说道:"情报参谋不是老张吗?他怎么了?"
女子露出带着几分风尘气息的笑意,对宋哲伸出白皙修长的右手道:"张参谋昨天不知道吃错什么,拉肚子了。鉴于奴家比较熟悉袁项城的事情,所以暂时由奴家代替张参谋的工作。请大人多多指教,奴家李诗诗,不是老师的师,是诗句的诗哦!"
宋哲伸出右手和李诗诗轻轻握了握,他记起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老张虽然是从台湾跟宋哲来的,但他的老家却是比台湾更加南,是菲律宾华人。到了寒冷的北方,老张本来就有些不太适应,但都是一些小毛病,想不到最后还是倒在水土不服这四个字上。老张不是第一个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人。
可以说对浙江而言,最大的敌人不是慈禧,不是袁世凯,不是背后捅刀子的日本人,而是北方的天气和水土,他已经让七百多名从台湾远赴而来的哲军水土不服或是冻伤了。
这事情小罗伯特.李昨天和宋哲提过一下,还送来了病假和替换人选。不过大战时候,宋哲忙的恨不得学会分身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也没有留意这事情。
现在宋哲也想起眼前女子李诗诗的一些资料片段,八大胡同曾经的花魁,和袁世凯曾经有过一段孽缘?不知道什么原因,李诗诗成为了情报局的一员,并迅速靠着当初当花魁的人脉关系,立下了不少功劳。
比如山东巡抚毓贤身边的重要幕僚,就是李诗诗亲自出马策反的。
宋哲深深的看了李诗诗一眼说道:"发密电出去,让'许攸';拖住毓贤发兵时间,最少给我拖住三天,并许诺事成后给予他十万大洋酬劳。"
许攸自然不是三国的许攸了,而是山东巡抚毓贤身边被李诗诗策反了的幕僚,代号许攸。当初官渡之战许攸叛逃曹操,导致袁绍大败。
而袁世凯恰恰好也姓袁,故而这个代号,也是不是随便起的。
李诗诗想了想说道:"这事情有难度..."
不等李诗诗把话说完,宋哲已经打断李诗诗接下来的话,斩钉截铁说道:"没有难度我何必给他十万大洋?"
李诗诗柳眉轻轻一皱,道:"这恐怕得先支付一部分酬劳,毕竟'许攸';他只是一个幕僚,还需要其他人在一旁帮助,甚至拉拢某些军官,让他们制造事故,延迟发兵时间或者减慢行军速度,这些都需要钱。"
宋哲问道:"你认为要多少才可以达到我的目的?"
李诗诗想了想说道:"前期支付五万大洋应该达到大人你最低要求,最少拖住毓贤三天发兵时间。不过这得现银,不能够开支票,那些老兵油子可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宋哲皱皱眉头说道:"现银吗?这可有点麻烦。"
李诗诗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说道:"这其实并不麻烦,只是需要大人你的一些承诺,或者是官职。"
宋哲看着李诗诗俏脸的容颜,道:"详细点。"
李诗诗嘴角微微翘起:"济南府是北方大城市,里面有的是富贵人家。这些富贵人家最怕的是什么呢?兵灾!如果大人愿意卖给他们一些官职,相信他们很多人愿意花大价钱买一个虚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