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德州
为此卜力甚至都已经为李鸿章准备好了囚室。
然而伦敦方面却有新的指示：不得扣留李鸿章。李鸿章此次北上，意义深远，可能会调和光绪帝和慈禧之间的矛盾，还作为南方总督和北京之间一个交流的渠道，关系着很多列强在南方的利益稳定。伦敦方面担心扣留李鸿章,会成为众矢之的,引来一连串的外交麻烦。
而且法国一直视两广为其重要势力范围。
在今年三月十一日的时候，法国驻华公使馆代办吕班，更是根据法国外交部长哈诺德的训令向清朝总理衙门提出四项无理要求，其四为：南省海面（按：指广东沿海海面）设立趸煤之所。
四月九日，法国指定："中国国家将广州湾（现湛江，并非指广州.市）作停船趸煤之所租与法国国家九十九年"。
四月十日，清政府与法国互换照会，承认"同意租借广州湾与法国，租期九十九年，租界四至另议"。
但中、法两国政府尚未派员协商和签订租借条约，更没有经双方派员共同勘查和确定租借地界范围，法国就迫不及待地于1898年4月日，派海军准将福德.杜基吐鲁英舰长兼司令代表法国政府以接收广州湾为名，在法国远东舰队分队司令吉戈特.德.拉.比道里爱尔中将的指挥下，率领法国海军"巴噶号"、"袭击号"、"狮子号"等舰，载兵数百人，从安南（今越南）启航驶过北部湾、琼州海峡直航北上，以武力强占广州湾。
由此可见法国人对两广的态度。
......
德州县之"德"，源于"德水"。德水，古黄河别名。德州因处于德水之畔而得名。秦始皇帝二十六年，秦灭山东六国，称天下之帝。当时有一种作为解释朝代更替和世道治乱的历史哲学和政治哲学，即水、火、土、木、金之德的五德终始之说。人们认为，黄帝得土德，夏得木德，殷得金德，周得火德，互克互生。秦因周为火德，能灭火者是水，故自称得水德之瑞，所以秦能灭周。因此，秦改古黄河名曰"德水" 。
西汉时，在今德州东境、古黄河边置安德县，取"德水安澜"之意，意喻"太平祥和之州"。之后，此名此意就被赋予了德州。
然而德州的"德水安澜"之意，恐怕在近日难以实现了。
德州位于山东西北部，是山东省的西北大门，更是济南府在北方的重要屏障。北依顺天府、天津府。京杭大运河上的重要城市有"九达天衢"、"神京门户"之称。
很多人都认为宋哲如果进攻山东，德州很可能是他的第一个进攻目标。故而山东巡抚毓贤非常重视德州的防务，命令济南知府卢昌诒、亲军营管带补用知府袁世敦和蒋楷增派三千清军到德州驻防，共计五千马步军。
卢昌诒站在德州城头上，望着刚刚飘下雪片的原野。
如果是往时，看着外面如此景色，卢昌诒少不得被眼前的景色触动一二，呼朋唤友吟诗作对一番。
然而现在的卢昌诒却没有半点吟诗作对的想法，他甚至痛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本来听闻宋哲出兵后，山东巡抚毓贤和袁世凯都一脸紧张，连忙派人支援。然而这一场大雪，显然很难让军纪松散的清军及时赶到德州支援。
一阵脚步声在楼梯口处响起，卢昌诒扭头看了一眼，看到亲兵营管带袁世敦走上来。
"府尊大人。"袁世敦率先对卢昌诒行礼。
卢昌诒对袁世敦点了点头，脸色凝重的问道："济南那里怎么回复了？"
袁世敦闻言脸色微微一暗，卢昌诒心中登时闪过一阵不好的预感。而袁世敦下面的话，也没有出乎卢昌诒预感所料。"济南来电，由于下大雪，不能够如期发兵。不过袁提督已经派了一支新军赶来支援我们了。"
袁提督就是袁世凯，逃到山东后，他被推荐为山东提督，慈禧那里刚刚认可了这个任命。
卢昌诒脸色并没有宽松多少，苦笑一声问道："派来了多少人？"
别看袁世敦和袁世凯只有一字之差，实际上两人完全没有一点亲戚关系，所以哪怕是袁世凯派兵来，这兵力也不会多。
袁世敦苦笑着说道："一共两队马军，由吴凤岭率领。"
卢昌诒先是冷笑一声，但慢慢变成苦笑："马军，唉，看来袁项城也就是来意思一下，有机会就让马军在外面骚扰敌人，没有机会就当个眼线，看看德州这里怎么样。"
噔噔噔，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处传来，这次是跟随卢昌诒的另外一名将官蒋楷。
卢昌诒似乎想到什么，连忙问道："秃驴军来了？"
卢昌诒口中的秃驴军就是宋哲建立的五个师新军。宋哲所部习惯是短头发，不过清朝有留发不留头一说，再加上士兵都剃了个辫子头，宋哲索性让所有新兵都剃了个光头。故而宋哲的敌人就藐称这七个师的新军为秃驴军。
蒋楷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整个德州城登时忙碌起来，到处是搬运檑木滚石的民夫、提刀拿枪的士兵。
"哈秋！~"
宋哲打了个喷嚏。
小罗伯特.李侧头看了眼旁边骑马的宋哲："大总统，你还好吗？"
宋哲微笑着和经过的士兵打了个招呼，这才对小罗伯特.李说道："有些不适应环境。"
说话间，宋哲拉了拉身上厚厚的衣服。下雪的北方，真的不是一般的冷。特别宋哲之前生活的都是南方，台湾更是亚热带气候，别说是下雪了，降霜的事情在台湾都很罕见。
"非战斗减员，还好吗？"宋哲看到一名倒在路边被救治的士兵，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谁也没有想到，宋哲这次南下最大的敌人不是袁世凯，更不是可能插手的列强，反而是老天爷。
这个时节台北气温通常都在二十度左右，台南就更加暖和了。
然而在直隶已经下雪了，虽然不知道现在温度多少，但宋哲估计没有零度也差不了多少。不少台湾来的士兵不能够接受这种气温上的特变，很多人已经病倒了。
小罗伯特.李也注意到宋哲的眼神，有些担忧的说道："已经有大概四百人非战斗减员了，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一直上升中。由于寒冷来得太突然了，再加上我们准备不足，很多防寒用品都没有。衣服还好说，可以从成衣店里面买，从民间买，但防冻膏就没有准备充足的了。"
冬天是非常寒冷的，容易造成手脚僵硬，战斗中手脚不灵活，可会让士兵战斗力大幅度下降。而且步枪大部分是钢铁组成。手经常接触钢铁，很可能不知不觉间皮肤就和步枪粘在一起。
"要不到德州城后，先扎营休息一下吧？"旁边一名参谋官提议道。
宋哲想了想，摇头说道："不，时间拖下去反而对我们越来越不利。只可惜新军还不堪重用啊！"
说到这里，宋哲不由叹了口气。
虽然凭借着整编绿营和招募大量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农民，宋哲组建起了约莫四万人的新军，但实际上这些新军战斗力非常堪忧。
士兵手里面的步枪五花八门，从老旧的前膛步枪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到较为先进的雷明登后膛枪单发步枪都有，从德国毛瑟步枪到美国雷明登步枪，各自步枪林林总总。
虽然如此宋哲还带着这些士兵南下，是怕留在北京被光绪帝收编了。
而战争有战斗力的，只有宋哲从台湾带来的两个师，第一师因为"戊戌清君侧"折损甚多，再加上一部分留在后方驻守要害位置，宋哲手里面的两个师实际上只有一个半，加在一起约莫一万人出头。
换言之现在宋哲四万多大军南下，四分之三都是打酱油的。
"大总统，到德州城了。"小罗伯特.李提醒道。
宋哲张目看过去，果然看到德州城已经在望了。
德城属黄河三角洲冲积平原。由两次黄河大迁徙，和上千次决口，而堆积而成。造就了其西南高、东北低的地形。由于泛道与流速所致，加之风力堆积之因素，形成了平原之中起伏不平，岗、坡、洼相间分布等特点。
济南知府卢昌诒在德州这种略显起复的地形基础上，在城外修筑了不少防御工事。不过这些防御工事谈不上多么牢固，一方面是德州的土地松软，另外一方面济南府知府卢昌诒不过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书生，唯一几次打仗的经历不过是围歼山贼、镇压义和拳。
他之所以能够镇守在德州，最重要的原因仅仅是山东巡抚毓贤的信任。说白了，就是山东巡抚毓贤和袁世凯并没有在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亲密无间，在一些重要城池上，山东巡抚毓贤是不容许袁世凯插手的。
宋哲担心不能够拿下德州城，卢昌诒却比宋哲更加担忧能不能守住德州城。
卢昌诒读过兵书，知道守城最忌惮死守。历史上著名的守城战役，如唐朝安史之乱中闻名的睢阳之战，当时驻守睢阳的张巡只有七千残兵败卒，但敌人有十八万大军。
张巡守城就并非是死守，叛军兵力强盛，认为张巡没有胆子出城。结果是张巡接着夜色掩护，亲自率军出城主动袭击叛军，将叛军打得大败而逃，并缴获了大批车马牛羊。
到了五月，正是麦熟时节，叛军在城外收麦以充军粮，张巡在城上看到后，集结士兵，擂鼓作出欲战的样子。叛军见状立刻停止收麦待战。这时，张巡止住擂鼓，让军士作出休息的样子，叛军见状放松了警惕。张巡抓住时机命大将南霁云率军大开城门突然冲出，直捣尹子琦大营，斩将拔旗。
卢昌诒看过这些史书后，总结出一个经验，守城必须奇正结合。
不过显然卢昌诒学艺不精了，他是在城外修建了两座大寨，二十多座小寨。
卢昌诒的想法是好的，他想着以大寨为据点，小寨连接大寨，相互形成保护。宋哲挥兵攻打某一点，都会立刻引来其他大寨奇兵袭击。而如果宋哲徐徐推进，卢昌诒也不惧，他可以慢慢拖延时间。
卢昌诒却不知道这个时代，早已经不是张巡那个安史之乱的古代了。
宋哲看到山东军不守坚固的德州城，反而在城外修筑寨子，登时笑了，笑的特别开心。
"宋常合呢？让他快些带炮兵上来！"宋哲吩咐完毕后，又对小罗伯特.李吩咐道："让士兵减慢速度，故作踌躇姿态，可别把山东军吓回城里面。"
曾经在台湾用巷战大败过小日本的宋哲，可是知道巷战是多么残酷而艰难的。哪怕山东军不熟悉巷战，依靠对地形的熟悉，也足够让哲军吃一壶了。
看到哲军浩浩荡荡的成千上万人放慢脚步，似乎颇为忌惮德州城外连绵的城寨群。
本来因为大军逼近而紧张兮兮的卢昌诒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道："世人说这宋蛮子多么厉害，本官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今日有本官的八门金锁阵在，管教他宋蛮子铩羽而归！"
卢昌诒这番话，四分真心实意，六分却是夸张表演。
将是一军之胆，你做将帅的都害怕了，还如何叫下面的士兵鼓起勇气杀敌呢？
还别说，卢昌诒装的还可以，至少他一番作态，附近的山东军士兵脸上都不由纷纷露出几分自信来。似乎卢昌诒已经化身诸葛亮，在他的带领下，他们肯定会大败南下的宋哲。
小罗伯特.李放下望远镜，轻笑一声说道："大总统，似乎城头上的指挥官，相信你害怕了，连带普通士兵的士气也提升了一些。"
宋哲翻身下马，不以为然的朝德州城方向挥了挥马鞭，似是在鞭打远处的德州城，说道："且让他们得意一下，等宋常合的炮兵上来了，有的是让这城里面的人知道我的厉害。"
PS：今晚出了点状况，抱歉了，现在才更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