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死胡同
晚上，威廉最先来到竹楼，向宋哲汇报今天和德国特使贝巴尔的情况。
"贝巴尔，哪里开出怎么样的条件？"宋哲将刚刚处理好的文书，放在左手边，同时对威廉问道。
威廉神色有些凝重，沉默了半响才开口说道："不太好。"
顿了顿，威廉补充道："因为刚刚接触，贝巴尔和我谈的都是一些大方向的问题。不过依旧可以感觉到总体条件非常苛刻，虽然可能有高高开价，让我们还钱的原因在，但有一点却很明确。巴贝尔和我们签订协议可以，但这份协议只是暗中签订，并且德国政府不会认同。协议要获得德国政府认同，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大人你收复了台北城。要么护台军到明年，也就是一八九六年六月，还占据着现有的领土。"
宋哲脸上肌肉一抽，冷笑道："想不到德国人也打得了一手好算盘。"
德国人提出的要求虽然没有到达宋哲完全收复台湾的程度，才肯承认不知名的协议，但德国人打的算盘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假如宋哲占据了台北城，日军在台湾的势力只可能是苦苦支撑的程度，这个时候德国人出来不过是给日本一个台阶，让日军可以安全撤兵回本土，不至于在台湾损失太多的兵力。而宋哲和日本双方无论情愿还是不情愿，还得领德国人这份调停的情谊。
而坚守十个月，到明年六月。其实要求的是宋哲作为一个合格的绞肉机，日军知道台湾不好拿下，即使能够拿下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不值得日本付出这一份代价。而这个时候德国人出面，就可以让日本有一个台阶下了。不是我们大日本皇军拿不下台湾，实在是支那人有德国人帮助，为了顾及大局，只好从台湾退兵了。
总而言之，德国就打了一个好算盘。宋哲能够拼得过日本，他们就出来捡便宜，不行了，德国也无所谓，反正他们是空手套白狼。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了也就让一个特使来台湾逛一圈，再在一堆废纸上签个名字而已，有什么损失？
往常宋哲还感觉德国人比较好打交道，正直、固执、有骑士精神。现在宋哲可就看清楚，其实德国人和英国人、法国人这些列强相比，其实都是一丘之貉。其实仔细想想，就能够明白，到了国家这个层面，谁不是尔虞我诈的呢？
虽然德国人提出的要求很苛刻，但有求于人，哪怕是宋哲也只能够咬牙咽下这口恶气，过了半响稍微平复一下心情后，宋哲对威廉接着问道："除了这一点外，贝巴尔还提出什么要求？"
威廉脸色不大好看，无奈的说道："都是一些不平等条约，比如租借基隆港等最少三个港口给德国，租借期九十九年，租借金到时候再谈。不过我感觉这个租借金不会太高，只是象征性的给予几马克而已。"
要知道大概八马克才兑换一两银，威廉口中的几马克恐怕连一两银的价值也没有。
这所谓的租借金，真的是拿了等于没有拿一样，甚至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而言，这不是租借金，而是一个耻辱，为了区区几马克就出卖国家的主权。
这还没有完，威廉接着说道："要求台湾民主国授予德国洋行修筑新（竹）台（南）铁路权，同时铁路经过范围内三十里内矿产都归德国洋行所有，为保护铁路修筑并运行，德国有于铁路上驻兵的权利。"
宋哲气得一锤桌面骂道："这哪里是协议，这是丧权卖国！！！"
这条铁路一旦答应给予德国，这铁路所到之处，名义上是台湾的，实际上还不如说是德国的！更别说矿产全归德国这样的要求了！
宋哲咬牙切齿说道："我宋哲宁愿死在战场上，也绝对不答应这些条件！"
威廉也知道宋哲现在心里面肯定很不舒服了，但他还是说道："大人，虽然这些条件很苛刻，但这就是实情。谁让我们有求于人呢？"
宋哲斩钉截铁道："不！我要让这些列强知道，不是我们求他们！而是他们求我们！"
"可能吗？"虽然说克隆人对宋哲忠心耿耿，但此时威廉也忍不住发出一句质疑的问话。
宋哲语气无比坚定："弱国无外交！如果我击败了日本，一直想在东亚扩大势力的德国和美国敢小看我吗？敢不倚重我吗？"
德国和美国一直想在东亚扩大自己的势力，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只要稍微关注一下时事的人都知道。
就在今年，德国、法国、俄国三个国家干涉日本占据辽东的事情，逼日本将辽东还给满清。其中德国为了秀肌肉，德国皇帝特意派出一艘战列舰和一艘巡洋舰到东亚。虽然此举威风凛凛，然而却不可避免的暴露了德国一个无奈的缺点。
德国在东亚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港口，这还不算，现在德国在中国还没有一个独立的租界，只有在上海和其他国家共用租界，而且德国人在上海的影响力还不如何大，在工部局董事会中只有一个固定席位，同时在上海的德国侨民还没有超过一千人。
这一切都暴露了德国在东亚的势力之薄弱。德国想在东亚秀肌肉都还得从本土派军舰，绕了半个地球来东亚，而且舰队在亚洲还得英国人的脸色。因为德国舰队休息的港口，就是英国人在中国的港口。
美国也差不多，美国为了保证在华利益，在中国驻扎了一支小型舰队，名美国亚洲舰队。不过这个驻扎的地方并非是美国拥有的一个港口内，而是在英国治下的香港内，说白了，美国那个时候还得看英国人脸色。
想明白靠讨好对方是得不到平等对待后，宋哲对五国调查组的态度虽然算不上三百六十度大反转，但对五国调查组也不再是抱着那种求得了对方帮忙委屈一下自己也不算什么事情的心态。宋哲对五国调查组的人礼貌，而不接近，套用孔子对鬼神态度的话就是：敬而远之。
接待五国调查组的事情，宋哲主要交给几个下属。接待上宋哲也不喜欢出面，而是让刘永福这个副总统兼大将军去接待，实在躲不开，宋哲这才会出面在五国调查组的人面前晃了晃，然后很快就失踪。
五国调查组的人也不爽，你宋哲拽什么拽，没有我们帮忙，看你被小日本打的落花流水。
不过既然能够当得了特使的人，这些人都很有水平，心里面怎么想是一回事，表面上是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至少在表面上，哪怕是亲日的李仙得也和小罗伯特.李交流了一些美国对台湾态度上的问题，同样李仙得没有忘记提出了一些美国对台湾的主要要求，租借、铁路什么的自然都有了，却没有过于逼宋哲签订协议，而是慢慢谈。
小罗伯特.里和威廉他们自然乐意和美国特使李仙得、德国特使贝巴尔他们慢慢谈。
事实上双方都已经形成了一个默契，看宋哲秀肌肉秀出一个怎么样的水平。太差了，德国人和美国人二话不说就调头走人，如果秀得虽然比较差，但有可取之处，德国人和美国人就会狮子开大口，和日本人争夺台湾的利益。
然而没有一个人认为，宋哲能够大败日本。
不管外界怎么想，宋哲就现在就专注一件事情，拿下台北南面的屏障——桃园县，兵临台北城下！
出磺坑的炼油厂已经开始工作，而且还爆发了一次意外，导致二十多名当时在工作的日本战俘死亡。宋哲二话不说立刻又拨二十多个日本战俘过去，总而言之就一句话！人可以死，汽油产量不能降，只能够升！
每天都有马车，用水缸运送汽油到台北。本来霍兰克提议用铁桶的，问题现在宋哲控制的地方一穷二白，别说铁桶了，就连水缸都是从百姓家里面买的二手货。
时间一点点过去，时间也迈过了八月，来到九月三日。
刘永福许诺的黑旗军终于来到了新竹县了！
主帅杨泗洪、副帅萧三发。
麾下更是猛将如云，有刘永福义子刘成良、刘永福幕僚吴彭年、黑旗军猛将王德标。除却黑旗军外，还有地方义勇军叶义成、黄荣、简精华等人组织近千人北上。兵力共计七千六百余人，不过枪械装备率只有一半不到。
宋哲当即慷慨的拨给刘永福三千杆斯普林菲尔德步枪、一千五百杆雷明登步枪、子弹若干。不仅仅是步枪，宋哲看刘永福麾下火炮也不多，本来想给刘永福克虏伯70mm山炮，不过...刘永福麾下居然没有人会用。
宋哲改为拨付十门十二磅拿破仑野战炮，并附带炮弹三千发。
刘永福异常惊喜，对宋哲更多了几分佩服。
宋哲不仅仅是对刘永福慷慨，宋哲还派出简大狮、徐骧等义勇军出身的人潜入台湾北部，联络当地的义勇军，资助枪械弹药，鼓励这些义勇军袭击日军。
一时间日军控制区内四处出现义勇军袭击，让日军防不胜防。
二万一千护台军也训练的差不多，配合上七千多黑旗军，近三万人！宋哲有很大把握拿下桃园县，就在这个时候...
"台湾急报！"安世业冲入书房内，一脸惊慌。
"什么事情？"宋哲闻言脸色大变，霍然站起来。
安世业来不及说话，直接递出去一张纸条。
宋哲接过来，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就看到纸条上一大片血红，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不用问也知道，这张纸条送到宋哲这里来，是付出了血的代价，不知道多少名情报人员因此而丧命。
只是现在不是悲伤这些的时候，宋哲定神看着纸条...
九月三日夜，港口上突现无数大船，万倭登船。
寥寥十数字，却让宋哲心中仿若闪现出一道惊雷！额头上突然冒出细细的冷汗。
隐蔽的行动，大量的船只，上万的日军登船。这不等于说日军计划绕到宋哲的后方，发动袭击吗？
只是袭击的地方是哪里呢？
"地图！"宋哲没有空想，而是大吼一声。
安世业连忙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圈地图，宋哲粗暴的将书案上的钢笔、文书、各种资料扫在地上。安世业连忙将地图放在书案上摊开。
宋哲双手撑着地图，过了半响，宋哲猛然一拳头捶在地图一点上。"该死的！小日本冲台南去了！"
台南地区兵力本来就不多了，刘永福说只有一万二千人，哪怕有所隐瞒，再加上一些地方民团，最多也不过是一万五千人罢了！现在七千六百人在新竹县，而且还是黑旗军中的精锐，换言之现在偌大的台南地区只有六七千杂牌军，甚至这个数量还更加少。
这还不是致命的，日军攻打台南宋哲是救还是不救？
救就容易了，派兵去就可以，但台南到新竹县足足近五百里路，按照日行百里急行军，也得五天时间。而且到了台南后，还能够剩下多少力气战斗，还得打上一个问号。为了增加战斗力，只能够多派兵马，用数量来到代替质量。
然而这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派的兵力多了，假若日军从桃园县发起对新竹县的进攻，宋哲怎么守？
派的兵力少了，刘永福肯定又有意见了。你宋哲打台北，我拉老本出来帮你，虽然没有这台北还没有打，但诚意也表达了，怎么到了你宋哲救援台南的时候就抠门起来了？
而且还不仅仅刘永福有意见的问题。派出的兵力少了，这台南守不住了，宋哲可就要面临被日军两面夹击的艰巨局势了。
一时间宋哲只感觉好像走入一个死胡同当中，往哪里走都不是。
现在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破掉这个死胡同呢？
而且留给宋哲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今天已经是九月四日中午。如果日军速度足够快，明天下午就可以抵达台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