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贝勒刚退出海晏堂,便见一人被侍女搀扶着,脚步姗姗而来。来者走到近前,扶着粗重的腰肢给五贝勒见了个万福礼。
五贝勒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忙点头示意,神情似乎有些涩滞,口里干巴巴道:有些日子没见了
之前一直害喜,如今才好些。她道。
海晏堂的首领太监文瑞迎了出来,打了个千,笑脸迎人:福晋有些日子没来了,前儿主子娘娘还念叨着呢。
来的人便是六贝勒永瑢的福晋嘤鸣的嫡亲之女纳兰昭绘,如今身怀六甲,瞧着已见发福,不过一张莹润的面庞倒是多了从前不曾有过的温柔慈性,观之可亲。
昭绘并非绝色佳人,但气度隽永,宛若清泉溪流,叫人看过一眼,便觉得难以忘记,这是她身上最大的魅力,在加上些许书卷气息,便又一股子说不清的味道有修齐的温润君子之风,又有其母芝兰的端庄温雅。因此,乍看上去,她是端庄柔和的大家闺秀,可细细看,更有书香门第的诗书气自华。这样的女子,比那些空有姿容的草包美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昭绘笑着说:早先一直害喜害得厉害,如今总算好了些,正想着该给姑母来请个安才是。说着,她看了一眼五贝勒,没想到竟在这儿碰见了五爷。
文瑞依旧笑着,说:五爷也是来请安的。
昭绘微笑颔首,问五贝勒: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五嫂了,她的身孕才刚两个月,不知可还安好
五贝勒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化,她还好。这简单的三个字,却透着僵硬的味道。
昭绘再度颔首,请代我替五嫂问好。
五贝勒别开僵硬的脖子,很随意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那我就先进去了。再度屈膝一礼,昭绘扶着侍女的手背,便登上了海晏堂正殿外的台阶,徐徐进了殿中。
五贝勒却忍不住扭过脖子,看着昭绘的背影,良久怔怔失神。
文瑞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狐疑,六福晋待字闺中之时,便已认识五爷六爷等几位皇子,但纳兰氏的教养不俗,纳兰家的格格自然不会在婚前与皇子来往甚密看见五爷这番表情,怎么瞧着不太对劲呢
文瑞忙笑着说:五爷您是要出宫呢,还是回愉妃娘娘哪儿
五贝勒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不禁有些尴尬,他忙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便匆匆离去了。
文瑞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便回殿中,与自家主子禀报了五贝勒的异样之处。因昭绘不是外人,所以文瑞也便没有遮遮掩掩,当着昭绘的面儿,便说什么五贝勒偷偷盯着她看云云直叫昭绘脸颊都涨红了。
嘤鸣忍不住多瞅了昭绘几眼,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她是知道的,起初弘历是打算将昭绘许配给五贝勒的,只因修齐婉拒,所以才未能赐婚,而后才会指婚给六阿哥。即使周转在两个皇子之间,嘤鸣也从不认为昭绘会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有私情可没想到,竟还有些猫腻呢
嘤鸣只是想求个答案,可昭绘却慌了神,连忙起身道:姑母绘儿跟五贝勒实在没有什么说着,昭绘竟红了眼圈,几欲泣泪而出,闺阁之时,绘儿也顶多是跟额娘进宫请过安,与五贝勒也只是认识而已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啊
嘤鸣忙安抚地道:我又没别的意思,你怎么倒是哭起来了连忙笑着叫她坐下,我并非是疑你,只是也觉得奇怪,五贝勒对你,似乎是有情。
以前,嘤鸣也从没感觉到这点,毕竟五贝勒也是有妻有妾之人,而且与福晋索绰罗氏很是恩爱当然了,她也看得出,这份恩爱有些假。若真爱重发妻,便不会那般宠爱姿色娇娆的侍妾胡氏了。
照理说,五福晋索绰罗氏,长得漂亮,家世也还不错,为人更是贤惠温和。五贝勒莫不是铁石心肠,竟对嫡福晋不见半分真心若是他心里有旁人了,倒是可以理解了。只不过他倒是掩藏得挺深,之前竟一点都没看出来。
昭绘摇了摇头,绘儿也着实觉得奇怪。
嘤鸣暗忖,难道区区几面之缘,就萌生情愫所以他才要报复即将娶到昭绘的永瑢
嘤鸣眯了眯眼睛,突然冷冷一笑,或许他是故作此态,也未可知呢宫闱混迹多年,她已经习惯性地把人往坏处想。
昭绘一愣,似乎有些不解。
故作因爱生恨,那他当年的举动,便是情有可原。
毕竟,昭绘虽好,却并非天姿国色,家有娇妻美妾的五贝勒奈何痴迷岂非太不正常了些。
罢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就是了嘤鸣笑着道。想来五贝勒也不敢随意说出去,毕竟,如今昭绘已经是六福晋,与弟妹纠缠,对他也同样没有丝毫好处五贝勒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昭绘讷讷应了,才叫侍女碰上一幅画,这是绘儿月前临摹的唐宫仕女图,特送来给姑母闲来赏玩。
绘儿的绘画本事,是幼时请了名家教导的,无论山水画还是人物画,都堪称一绝。这幅挥扇仕女图唐代名家周昉之作,此画是早些年地方进献,弘历收藏的,后来嘤鸣封后,这幅画的原作便作为聘礼,送去了纳兰家,自然也就属于修齐所有了。娘家私库中有如此绝妙化作,绘儿自然喜不自胜,借了去无数遍临摹。如今既送出手,必然是临摹纯熟了。
唐宫侍女以端庄华丽雍容典雅著称,绘儿这幅临摹的挥扇仕女图算是略得其中滋味了。
嘤鸣看着欢喜,便拿出自己的最喜爱的田黄冻石印章来,落下了印个饱满的矜印,就紧挨着昭绘的印章。她是嘤鸣,而昭绘小字则是喈喈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不过嘤鸣从来不叫昭绘的小字,因为那俩字叫起来就像是姐姐o╯╰o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