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娘娘是服用了极阴寒的药,娘娘又产后体虚,身子受损只怕更加严重,只怕只怕日后很难再有身孕了。章清涧把脉之后,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禀着。
皇帝的脸色瞬间便黑沉了下去,冷冷扫了着寝殿中服侍的宫女太监,怒斥道:舒妃怎么会服用了阴寒之药
半夏身子打了个哆嗦,急忙道:娘娘回来之后,只喝了一碗皇上派人送来的驱寒药啊
皇帝听了半夏的话,瞬间怒不可遏:混账朕什么时候派人送药来了
顶着皇帝的熊熊怒火,半夏的腿肚子已经在打颤了,嘴里也是颤颤巍巍:就是御前的小良子啊。
皇帝皱了皱眉头,吴书来,九州清晏有这么个奴才吗
吴书来略一思忖,便急忙道:回皇上,的确有这么个人,是茶水间烧火的小太监。
皇帝怒瞪双眸,竟然真是他御前的奴才皇帝的拳头不禁攥得咯咯作响,竟连他御前的奴才都被不知什么人给收买了去还用来谋害自己心爱的女人
查给朕拿了这个小良子去慎刑司严刑拷问朕倒是要看看谁有这般胆子皇帝的怒吼声响彻长春仙馆。
半夏与白芍几个宫女服侍着嘤鸣换了干净的寝衣,那被鲜血濡湿的被褥也换了新的。被窝里被塞了好几个热腾腾的汤婆子,可嘤鸣还是觉得浑身难受得紧。肚子里就好想揣了块冰似的,怎么焐都焐不化。
皇帝看着嘤鸣那苍白如纸的脸蛋,只觉得心下一阵阵抽疼得厉害。
此刻孙嬷嬷亲自端了药过来。道:皇上,章院判开的暖宫药熬好了。
皇帝亲自接过那药碗,吹着热气,柔声安慰道:鸣儿,先把药喝了吧。
闻着那苦涩的气味,嘤鸣不禁缩了缩脖子,还得喝苦药啊唉便垂下眼睑。低低弱弱道:喝与不喝,有什么区别吗嘤鸣这话说得异常落寞。
皇帝那端着药碗的手不禁颤了两颤,此刻的嘤鸣宛如一片凋零的枯叶。凄凄惨惨潺潺弱弱,格外叫人看了心疼。皇帝便扭头睨了章清涧一眼。
章院判见状,忙道:舒妃娘娘还年轻,若是仔细调养。未必不能养好了身子。
嘤鸣听了这话。眼里已经不含半分亮色,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撑着酸痛乏力的身子爬着了起来,坐在床头,从皇帝手中接过了那碗药。
罢了,她若是不喝,皇帝不会罢休的。索性一咬牙,便往嘴里灌。
苦涩的药味在口齿间蔓延。可到了喉咙,生生如堵了一般。怎么都不肯往下走嘤鸣只得狠狠一咬牙,强撑着肠胃翻涌的不适,狠狠往下吞咽。
一碗药,便是这么喝下去的,药碗见了底,嘤鸣却苦得眼睛都泪汪汪的了。
皇帝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又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低低呢喃道:别怕,有朕在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颤抖的气息,满是悲痛地咬牙道:臣妾现在最想知道的,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沉声道:朕一定会查个究竟的皇帝眼中怒意与恨意交汇,是谁最不想让鸣儿有所出呢皇帝头一个便想到了他的结发妻子,皇后富察毓敏
原本,他警告过皇后,皇后若敢逾越他的底线,永琏的太子之位便会不保皇帝原以为,这样一来,就稳妥了,皇后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在逾矩然而,永琏突然殁了这是皇帝的心痛之处,而皇后只怕比他更悲痛
今日在二所殿,皇后那副模样,分明是想杀了永璜啊
若论狠毒,皇后自然做得出让鸣儿绝育的事儿来
然而,现在毕竟还没有什么证据。
皇帝暗自攥了攥拳头,若真是皇后所为,他该如何处置呢废了皇后且不说这会打破前朝的平衡,就单单是看在她丧子之痛的份儿上,皇帝终究下不了这份狠心。皇后纵有千万个不是,那也是先帝指婚给他的嫡福晋啊
何况,也不能说一定是皇后做的或许也有可能是娴妃,甚至也有可能是他的母亲母后皇太后乌拉那拉氏
若论狠毒,皇额娘只怕是不亚于皇后的
皇帝心头不禁一片凄然,这事儿,无论是皇后还是皇额娘,都是他不能动的人。
夜色渐渐深了,吴书来躬身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地禀报道:皇上,那小良子
皇帝忙松了怀抱,将嘤鸣轻轻放在床榻上,并掖好了被角,才回头问:小良子怎么了
吴书来低头道:小良子溺死在了蓬莱福海中。
皇帝一听,顿时眼底怒火攒涌,死了
吴书来点头道:是,侍卫在福海边上发现了小良子的尸体,已经差不多凉透了,可见死了起码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也就是说,那小良子送了那碗药之后,立刻便溺死了皇帝心头怒火万丈,原来竟是一早打算好了要杀人灭口,便是要掐断线索,让他无从再查下去吗
给朕继续查平日里和小良子来往甚密的,都给朕仔细查皇帝怒冲冲吩咐道。
然而此事终究没有了下文,只听说皇帝把自己寝宫九州清晏的人清理了一遍,遭殃的足足有十几个宫女太监,可仍旧没审问出什么结果来。
而嘤鸣因服寒宫之药,绝育之事却就此传开了。一时间,圆明园行宫中的嫔妃个个唏嘘不已,倒是有不少人来探视慰问。嘤鸣只接待了纯嫔嘉嫔庆嫔和怡贵人,其余人便都拒之门外了。
倒是娴妃不曾来过,只叫人送了滋补的药材过来,嘤鸣看着那丰厚的礼物,从里头品读出了心虚的味道。
娴妃的脾性,非良善之辈,但还没狠毒到家。那碗药,大约与她无关,但她绝对是知情者。所以,嘤鸣心中也笃定,那碗药,是太后送来的。
大约太后也没想到会一下子就成功了吧可按照太后的设计,即使不成功,那小良子也必须得死,否则严刑拷问之下,难保那小良子不招供出什么来。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
太后之狠毒,才是宫中最厉害之人。
连日来,皇帝大发雷霆,不但御前伺候的人不少遭了秧,连前朝的朝臣都被贬职罢官了好几个,一时间朝堂后宫全都提着一根弦,没人敢去招惹皇帝这个火药桶。
皇后还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难以自拔,连六宫事务都抛在了一旁,听说她整日抱着自己的二公主吉兰泰,母女俩一起在镂月开云殿哭嚎,幸好皇后身边有沉稳干练的陪嫁嬷嬷陈氏,还有首领太监赵新,内外悉心打理,这才没出了大乱子。
娴妃似乎是得了太后点拨,颇有几分趁你病要你命,趁机大肆抓拢宫权,暗地里各处安插眼线。同时也严防死守自己的万方安和殿,不叫愉嫔有丝毫机会接近五阿哥。
这一日午后,嘤鸣觉得身子略微好受了些,便去罗汉榻上临了两张字帖。半夏怕她再受到丝毫寒凉,所以拿了张猞猁皮盖在她腿上,还在她肚子上搁了个汤婆子。
阳关暖暖的,格外叫人恹恹,嘤鸣浑身无力,所以写出来的字,也比从前差了许多,便揉做一团,丢进了熏炉里,付之一炬。
孙嬷嬷见她心情抑郁,便抱了刚刚睡醒的猪妞来。几日下来,猪妞已经褪去了红意,小脸透出粉白之色来,人也胖了些的样子。这孩子倒是省心,整日吃饱喝足就睡觉,除非饿了拉了尿了,否则是不会哭的。
嘤鸣手上没有力气,便将猪妞放在自己腿上,用手背蹭了蹭她肉呼呼的小脸蛋,心头不禁暖洋洋。
猪妞才睡醒,精神不怎么好,嘟着小嘴儿连打了三个哈欠。
孙嬷嬷见嘤鸣脸上带了笑纹,便立刻道:瞧咱们四公主,多可人疼啊瞧着眉眼,等张开了,必然是个美人坯子。
嘤鸣翘着嘴角低笑了两声,她才多大,五官都没张开呢。
孙嬷嬷笑着道:虽说没张开,可奴才瞅着,四公主这一双眼睛,又细又长,肯定是丹凤眼无疑了。
听孙嬷嬷如此说,嘤鸣也不禁多打量了几眼,的确长得像皇上多一些。这语气里带了几分郁闷的味道。
嘤鸣心里很是不甘,瞅着自己闺女的眉毛眼睛鼻子,这五官,愣是通通随了她爹
靠,凭啥啊是老娘十月怀额不,七月怀胎生下来的,拿自己丹田法力供给,还不惜喝下那碗寒宫药,不都是为了猪妞吗结果,猪妞只长得像她爹,根本不怎么像她
孙嬷嬷没有察觉嘤鸣的怨气,自顾自地笑着道:是呢,所以娘娘大可放心,四公主长得这么像皇上,皇上将来肯定疼爱咱们四公主。
嘤鸣低低嗯了一声,生都生下来了,难道还能把猪妞塞回她肚子里再生一回吗突然想到生产时候的撕裂般的痛楚,嘤鸣暗自打了个哆嗦,得了,还是算了,长相什么的,她大人有大量地不计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