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下,储秀宫中袅袅燃烧着安息香,这香最能叫人安心凝神,此刻用了,正是合适。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深深看着嘤鸣静好的面孔,柔声道:嘉嫔那件朝服,多亏了鸣儿,否则朕也不得不惩戒她了。
嘤鸣温婉笑着:嫔妾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何况嘉嫔曾经那样信任嫔妾,嫔妾自然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皇帝一叹,那件事,鸣儿还在怪朕皇帝心中也是悔恨得紧,当初他怎么就疑心上鸣儿了呢弄得如今,鸣儿时不时便要拿出来刺他一下。
嘤鸣别过头去,嫔妾怎敢
皇帝伸手将嘤鸣拉入自己怀中,低头嗅着嘤鸣发间淡淡的体香,语气悠长而缠绵:你这小性子呀,朕都没辙。那件事,朕的确放纵了慧妃与许氏,可自那之后,朕也冷落了慧妃许多。
这点倒是真的,去年圆明园避暑,没有慧妃的份儿,回宫以后,皇帝也只是偶尔去承乾宫看看慧妃,极少召她侍寝。如今人人都冷眼瞧着,都觉得慧妃失了宠。慧妃倒是想抬出年轻的许茹芸帮她争宠,可惜皇帝从未召幸过许氏。如今还没有侍过寝的嫔妃,也就剩下一个许茹芸了。所以说呢,自作孽,不可活。
正两相依偎着,御前总管太监吴书来在殿门外咚咚瞧了两记,轻唤:皇上。
皇帝脸色有些不愉,便生硬地问:何事
承乾宫慧妃娘娘突然晕倒了吴书来禀报说。
皇帝斥道:晕倒了去宣太医找朕作甚滚
嘤鸣见皇帝发火。不由咯咯笑了,慧妃时常身体不适找皇上去,皇上从前都是去的。怎的这次不去了
皇帝看了嘤鸣一眼:你这个捉狭的妮子醋劲儿还是这般大慧妃那身子,朕也清楚,半真半假罢了,去了少不得那许氏妖妖娆娆凑上来,朕不舒服得紧
嘤鸣嗤嗤笑着,许常在如今身量张开了,模样愈发出众了。皇上反倒是愈发不喜欢了。
皇帝摇头道:朕答允鸣儿,不会召幸许氏,又怎会食言何况。她心思那般歹毒,朕看了便恶心得紧。
歹毒吗慧妃难道不歹毒皇后难道不歹毒还有娴妃,不也学着歹毒了这宫里歹毒之辈,又岂是区区一个许氏
慧妃的身子。也就那样了。一年比一年坏,就叫她这么去了吧。左右,这辈子,朕也不曾亏待她半分。皇帝低低叹息道,朕怜她可怜之处,给她妃位尊荣,又予她诸多宽容,也不薄待她了。
皇上别忘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嘤鸣唇中淡淡吐出这番话。
慧妃的确也有许多可恨之处,只是朕不想计较了。左右她也身子也撑不了太久了。就权当是这辈子,朕最后一次容她吧。皇帝语气里突然带了几分疲惫之色。
说到底,皇帝怜的,是慧妃早年因护驾小产以及后来那个夭折的小公主,两次失去孩子的痛苦,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所以给他的冲击才异常地大。
皇帝想让慧妃安静地死在床榻上,可是慧妃她会肯吗呵呵嘤鸣暗自冷笑了,慧妃不会安安静静死去的,她一定还会再折腾的。
承乾宫。
碰地一声破裂之响,宫女刚熬好的药汁被慧妃狠狠掷在地上,上好的琉璃碗化作一地碎屑。
皇上真的不来慧妃脸色异常苍白,连那吼声都有些后继无力。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许茹芸急忙上前为慧妃捶背,太医说了,娘娘不能动怒,得安心静养才能养好身子。
安心静养慧妃冷笑了笑,有纳兰氏那贱人在一日,本宫便一日不得安心如何静养这个狐媚子贱人不知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勾引皇上,以至于皇上竟一日日冷落了本宫说到最后,慧妃悲从中来,眼泪不禁掉了下来。
从前,皇上最关心本宫了,哪怕本宫咳嗽一声,皇上都恨不得整日陪着自打有了纳兰氏,本宫竟落得如此地步慧妃抚摸着自己日渐粗糙枯槁的容颜,色衰而爱迟没想到本宫也会有这么一天
许茹芸忙道:娘娘养好了身子,一定能恢复从前光华照人美貌。
慧妃看着许氏那娇嫩妖娆的面庞,心里浮起浓浓的嫉妒之色,还是年轻好啊
许茹芸忙垂下头去,心里已然慌乱迷茫,她改投了慧妃宫中,却至今不能侍寝,莫非当初真的是她错了可惜,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算她再想另投他人,也不会有人愿意收留她了。难道她真要如舒嫔所诅咒的那样,守着一个病怏怏的慧妃孤老终生想到这样的结局,许茹芸心中扬起了浓浓的愤怒与不甘。
本宫已经屡次向皇上为你举荐,可惜皇上越来越不耐烦,如今竟是来都不来本宫这里了慧妃长长叹息着,若是她膝下有子,哪怕有个女儿,皇上也不至于不来看一眼慧妃此时也忍不住后悔了,当初她第一个孩子她一味觉得自己年轻,还会再有,舍了也无妨,如今想来,若是那个孩子生下来,她也不会落到如今地步了。
如今看来,也唯有等到去圆明园时候再说了。宫里规矩严,皇上除了长春宫不能再其他宫苑留宿,去了圆明园就有机会了。慧妃半是自语地道。
许茹芸忍不住问:娘娘,今年咱们能去圆明园吗
本宫自会设法,尽力一试吧。慧妃叹着气道,她总得有个孩子,自己不能生就借腹生子。
郭佳贵人的丧礼过后,天气大暖,倒有了几分春光明媚之感,可惜宫中也就只有御花园慈宁花园几处观赏之地,时日久了,谁都会乏味,皇帝亦是如此,所以才有了那么多行宫御苑。
天暖了,火团也愈发倦怠,整日伏在她膝上寐着。
午后,孙嬷嬷悄然走来,低声道:娘娘,皇上今儿晌午是在承乾宫用的午膳。皇上出来以后,便吩咐把慧妃与许氏添在伴驾圆明园的嫔妃名单里了,并告知皇后早作安排。
知道了。嘤鸣淡淡道,果然,慧妃是不可能安安静静慢慢死去的。
孙嬷嬷忍不住道:娘娘还是及早设法应对吧。
嘤鸣淡淡一哼,皇上既然已经吩咐了皇后做安排,就等于是下旨了,圣旨怎可违背去了也好,本宫倒要看看她那病怏怏的身子,还能耍什么花招。
这时候,半夏快步走了进来,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巴巴的根茎,递给嘤鸣。
孙嬷嬷瞅了一眼,便道:哪儿捡来的干芋头你给娘娘看这脏兮兮的东西做什么
嘤鸣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可不是芋头,而是嘤鸣眼底眸色深深,莪术
孙嬷嬷不懂医药,自然不晓得莪术是什么玩意儿,照旧一脸迷茫之色。
嘤鸣歪着头问半夏:从哪儿捡来的
半夏清声道:景阳宫东面的垃圾桶里捡到的,奴才瞅见是景阳宫的小春子特意丢出去的。小春子,是伺候瑞贵人的小太监,
嘤鸣深深看了一眼那块莪术,我记得瑞贵人近来有些肠胃积滞,莪术的确有极好的消食化积之效。太医开的药想必很对症,只可惜他手腕上日日都带着那手串,两药相遇,便会加剧麝香之害。所以,她才叫人把每日太医院送去的药中的一味莪术扔掉。嘤鸣呵呵笑了。
只是太医们不可能闻不出她手腕上麝香的味道。嘤鸣眯了眯眼睛,太医难道是故意加了那味莪术反正,那药开得对症,太医没有错,就算有错,也是那麝香手串的错。所以瑞贵人只能一声不吭扔掉莪术,不敢揭发出来。
孙嬷嬷道:若是如此,必然是有人背后指使太医。
指使太医吗若说跟瑞贵人有仇的,多了去了,可是有本事指使动太医的,也就只有景仁宫那位了。娴妃倒是使了个好计策,只可惜被瑞贵人识破了,怪不得瑞贵人宝贝着她那么陪嫁嬷嬷,看样子是个医术不俗的,只怕不逊色太医们呐。
嘤鸣掩唇一笑,笑得如春花秋月一般,半夏啊,你可是捡回来一个宝啊
她正没法对付瑞贵人呢,如今法子就从天而降了
半夏冲她笑了,这丫头也懂几分医药,所以也知道莪术的另一个用处
孙嬷嬷不禁糊涂了,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叫老奴好生糊涂
嘤鸣咯咯笑了,将那莪术抱在帕子里,踹进袖中,准备肩舆,本宫要去钟萃宫探视庆贵人。庆贵人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这莪术来得可太是时候了,想必庆贵人与嘉嫔也不介意帮她一起完成这个计谋。
瑞贵人整日高傲地跟只孔雀似的,瞧不起汉军旗嫔妃更瞧不起包衣嫔妃,嘉嫔自然也厌恶这种人。而庆贵人,更是早已恨之欲死。未完待续。
: 保底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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