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凭田萱的一面之词,文沫无法判断她是否在讲述过程中带了太多的主观判断和感情额色彩,但是无论如何,田家已经有两人死于非命是不争的事实,而另外一个未遂的受害者还在医院躺着。
身为警察,文沫无法坐视不理,哪怕不属于她的职责范围。
因为李响岳那已经得知市政府的通知,他在听文沫说明来意后倒没觉得很意外,只是她跟戴如眉那点恩怨让李响岳有些担心文沫会受欺负,纯属老母鸡思想,说什么也不肯放文沫自己单独去。
毕竟她是打算绕过燕郊警方自己私底下去调查,如果真如田萱说的,田家有个人在疯狂地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杀害田家人,文沫一个人去,就凭她那小胳膊小腿的,能发挥出的实力大约是以前的一半,又不能带枪,那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李响岳一千一万个不答应。
文沫好说歹说也没能让这位护犊子的上司松口,最终无奈只得带上一个人一起陪她去。可是就人选问题,李响岳又跟她进行了旷日持久的争论。
罗沁是第一个被否决的,哪怕文沫列举了她的诸多优点,勉强能将走路姿势调整回正常的罗沁自保能力都还没有,基本帮不上文沫什么忙。事实上,罗沁在知道文沫要以私家侦探去田宅摸摸底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决心自己绝不能跟去了,从保护文沫的角度出发,李响岳和罗沁一直都充当着父亲和姐姐的角色。
最后争论来争论去,罗沁和李响岳两人,只要其中一个人提出的人选,都会被挑剔的另外两人全盘否定得彻底,竞是一天都没能找出个靠谱点的人来。李响岳不得不再三后悔,当初他是怎么将这群绣花枕头招进来的呢?他也不想想,即使再优秀的人,也不可能在任何一个领域里都分外出色吧?不幸的是,李响岳的找人标准就是绝对优秀,别说一天,就是一年他们能找得出来才见鬼呢。
文沫最后干脆也不理这两位母鸡护短症晚期患者了,给项钏一个电话,先斩后奏地直接开车去市局接上人。李响岳接到文沫电话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到了田家老宅了。李响岳气得肝疼,除了再三嘱咐他们一定要当心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以田萱朋友的身份,文沫和项钏在福祉园里住了下来,他们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田家的人对他们或者说是对这个在田家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不太受宠的二房二小姐,没有什么八卦的兴趣,反正田萱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小丫头,根本算不上威胁。
当天下午,在用了一餐称得上丰盛的中餐后,文沫和项钏在田萱的带领下,简单了解了下田家老宅的分布。
这是一座很典型的仿古民宅,以田得旺生前的住处为中轴,两边对称。
田得旺的住宅名叫端瑞堂,是座四层的小楼,现在只有赵晓红一个人住在里面,而她正昏迷不醒,被布置在一楼最靠门厅的由会客室改成的病房里,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有人照顾着她,但她一直沉沉睡着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以前医生也诊断过,她的脑部活动已经基本消失,可以算得上是脑死亡了,但是田家人谁也没那个胆子发话说让她平静地离去,只能这么接了一大堆现代化的设备,维持她的呼吸心跳,日复一日。
越晓红刚刚从医院回到家的时候,田诚岦还搞了个形式,让家里人每天晚饭后固定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来陪赵晓红,他认为有亲人在她耳边说说话什么的,也许说不定会刺激到她,让她醒来。可惜一年下来,所有人早已经放弃了希望,田诚岦在田家号召力越来越弱,以至于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再坚持天天来看这位两条腿都进棺材的奶奶。端瑞堂从最开始田得旺在时的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到现在的门可罗雀,典型的大宅门兴衰史。
端瑞堂东北方向大约三百米,矗立着个三层小楼,就是大房一家现在住着的归合轩,王彩纹身为长嫂,是现在家里实际上的最长者,而且以前她在田家大宅里总管着家用和佣人,发工资之类的事都是归她管的,可见得田得旺老爷子信任之深,不过后来在丧了老公之后,她就像以前那些传统女性一样,交出手中的权利,开始过起古代寡妇深院自生自灭的日子,很少在人前露面。自那以后,田家就有点小乱了,什么今天这个厅没打扫干净,明天谁不吃的东西被摆上桌子诸如此类,不过王彩纹倒是放权得干脆,丝毫不为所动,任别人怎么劝也绝不再重新出来管事。
从这一点上来看,就知道王彩纹是个聪明人。管家麻烦不说,还是个得罪人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在田兴远死在田得旺前面一分钟的那个晚上,王彩纹就基本上成为这个宅子里多余的人了,她何必非得死握着权利不松手?到头来再吃不到鱼惹一身腥可就没意思了。
反倒是田诚岦一直上蹿下跳,眼里盯着田氏集团,不想放手。田萱说到这里时撇撇嘴,不放手又能怎么样?早晚的事,而且看现在田家的样子,这一天也为期不远了。
归和轩的最后一位主人,便是新嫁进来一年多的姜凤瞳,这对新婚夫妻的感情很一般,像上次流产,这次出车祸,田诚岦都没去看过姜凤瞳,这哪里像个男人对自己爱着的妻子的态度?不明白为什么姜凤瞳会嫁给田诚岦,田萱一直认为,两个人结婚的前提是相爱,他们上一辈那种相亲基本上没有超过三次就肯定结婚的观念打死她也不愿意接受。
在端瑞堂的西北边与归各轩并列的位置,也有座三层小楼,不过这幢楼很破败,窗户玻璃碎了好几个也没更换,显然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田萱也说不好这幢楼以前是谁住的,好像在她小的时候,这里曾经有人住,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女人带着个小女孩,那女孩大概比田萱还小一些,不过后来她们就不见了,再没人谈起过她们。
而且,田家的排行里,没有三小姐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可是谁也不谈起,田萱以前曾经问过,不过她父亲只懒洋洋地说了一句病死掉了,便埋头酒杯,任她怎么追问都不说。她本身也不算太爱八卦的人,所以对这位早就病死的三妹也没那么好奇,至今连她是谁的女儿都不知道。
然后就是东北角更远些的福祉园和三叔住的明心居,以及西北角的两个客院。各个房子中间都种满了高大的树木,白天倒没觉得怎样,但是到了夜间,风吹树动,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感。在十四岁之前,田萱从来不敢晚于六点钟回家,甚至为此她的大柏父还亲自给她就读的学习请了假,希望允许她不上晚自习。
福祉园背后,转过一道墙,就是田家的私人花园。花园很大,由一道墙分隔,基本上田家所有的房屋都有条相对较近的路直通花园。
听着名字挺美吧?但是如果这花园其实也是田家的墓地呢?田得旺、田兴远和田兴运都埋在那里,还有几座年代久远,不知道埋了谁的小坟,六座坟啊,就在他们住处的一墙之隔的位置,想想都觉得恐怖。
田萱一直觉得自己这位祖父有些变态,谁家好好的将死人和活人隔道墙放着?不怕夜里做噩梦吗?
田兴运的尸体就在眼皮子底下,文沫仔细想了想趁着夜黑风高无人知的时候跑去盗个墓去,将那具匆匆掩埋的遗体挖出来瞧瞧,毕竟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干过,应该相当刺激,反正她现在也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在办案,当私家侦探是不是都得做些不在常规范围以内的事呢?不过在考虑到田萱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后,她放弃了这个对她来说有些诱惑力的计划,决定还是先从白木桦案入手。
白木桦的尸体在燕郊市局,案子没破,他还不能被认领回来,不过即使认领回来,相信他也不能被埋进那个漂亮的花园,毕竟他姓白不姓田,田得旺那个将嫁出去的女儿都当泼出去的水,更别提这个外孙了,所以在他还没死的时候就定下几条家规,其中之一便是女婿一家只是客居,没有月钱,当然更不可能享受他们的墓地——说得好像谁愿意葬在那儿似的。
项钏联系了一个警校的同学,他毕业后被分到燕郊分局来了,想办法拿到些资料,其中包括大量的案发现场照片。
白木桦的身子吊在半空,他的身下没有凳子,这是警察推断他杀的证据。
文沫拿着照片,在白木桦的屋子里对比着看了几遍,她将照片递给项钏:“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地方?项钏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书架上。他拿过另外一些照片,以及由燕郊分局提供的一份物证单。
“书架上,好像少了一双手套。”
“不仅少一双手套,你看这里。”文沫指着照片上的书架一角,那里缺了一本书,书抽出的地方能看到明显的灰尘印迹,可见这书架最下面一层对白木桦来说只是摆设,平常轻易不会动用的,积了不少灰,可是现在白木桦的房间内全部一尘不染,包括书架,整个书架都比照片上看起来亮堂不少。
项钏一开始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可是他只以为是照片的亮度问题。
“田萱,你知不知道后来有谁来过案发现场?”
“这……这我可不知道,自从白木桦死了之后,他的房间就被警察封了,你看刚才咱们撕掉的封条之前不是还完整的嘛。大姑和姑父前几天一直住在这里的,不过前天晚上他们大打出手,两个人都弄进医院去了,这里再没人住。客院本就偏僻,谁知道谁会来啊,不过我想肯定不是家里雇佣的那些佣人。不是我说他们,他们身上一个个都有懒筋的,只要你不主动交代他们必须做什么,他们是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动的。”
案发现场,封条完好,可是书架去被人清理过了,不单单书架,也许其他地方也被清理过,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凶手吗?一个已经被勘察过的现场,只要凶手落下一枚指纹、一根头发丝,就已经足够,哪里还轮得到他在警察走了之后进入现场毁灭证据。他想掩盖白木桦被杀的原因吗?据文沫所知,燕郊警方在本案上毫无进展,首要的杀人动机就没找到。
一个高中学生,生活两点一线简单得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怎么惹来的杀身之祸呢?
田萱当初揭了白礼峰的底,点名白木桦非白礼峰亲生,但是警方在补充侦察后发现,白礼峰私生活不检点是从最近开始的,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亲生的后,有所反应,对白木桦没有以前疼,更是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却并没有什么在身体上使劲伤害白木桦的举动。
尤其是,他现在基本上是靠着老婆在养,吃着软饭,而杀害白木桦,他基本上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像他这种没什么斗志的人,也许会找人再生一个孩子,却不会太过激的行为。所以说,从这一点上来看,白礼峰并不存在非杀白木桦不可的动机。
那么,到底是田家的什么人,非得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出手不可呢?
项钏拿起白木桦的尸检报告看,翻到倒数第二页的时候,他忍不住轻咦出声:“额?白木桦死前曾经与人发生过性额行为?不可能吧?”
法医在白木桦的外额生额殖额器上提取到了精额斑和阴额道混和物,不过未做DNA测试。
在警方看来,别说死者已经快成年,就是十三四岁,生前有过性额行为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了,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首次性额经验的年龄越来越低。
但是田萱却认为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突破口。因为田兴珏很疼白木桦,疼到什么地步呢?一天两次接送白木桦上学,在他学习的时候寸步不离地守着,直到他上床睡觉。
很变态是吧?基本上二十四小时处于母亲监护下的白木桦,连谈恋爱的时间都不可能有,又从哪里找个女人来上床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