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文沫很烦,很心烦,烦得连工作都不想干了!
这从她的脸上就能明显看出来。
做为一名多年潜心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专家,平时打交道最多的只有两种人,罪犯和警察。像所有的专家一样,她并不擅长与人交流——当然,不是说她不会说话,只是不喜欢,如果非必要,她宁愿过简简单单的生活,不用猜来猜去,因为工作已经够费脑筋了,其它方面,还是省省吧。
S市那糟心的案子完结,文沫得以回到B市,原本是很开心的,可惜好景不长,还没过几天平静日子,麻烦就找上门来。
那天,单位没什么事,文沫便打了个电话跟李响岳请假,罗沁的假肢已经装上,现在每天雷打不动地复健,文沫空闲的时间全用在了这一件事上。
罗沁看在眼里,将所有的感激藏在心里,两人认识时间不短,神交已久,再说客气话就太见外了,看以后行动吧。
忙累了一天,安顿好罗沁,文沫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谁能想到,门口有个不速之客。
出了电梯门,文沫低头在包里翻钥匙,再抬头就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要不是她反应快,看到了这双眼睛的主人只是个0岁出头的小姑娘,下意识挥出的拳头硬生生地拐了个弯,这对大眼睛就要一秒变熊猫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文沫收回手,退后一步,对方对刚刚发生过的危险无知无觉,又凑上前来,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文沫非常不习惯与人亲密接触,尤其这小丫头还是个绝对的陌生人,她再次退后一步。
幸运的是,这一次,对方没有再追上来,只是扬着一张笑容非常灿烂的脸,开心地问道:“请问你就是文沫吗?”
“我是,您哪位?”
“哇塞,终于等到真人了,也不枉我等了一下午!唉呀,饿死我了,走,咱们边吃边聊,我请客!”不由分说的,小姑娘抻着自己就想往电梯里走。
文沫一头雾水,这小丫头显然是不认识自己的,这天生的自来熟算怎么回事?眼看着要被拉走,文沫站定,稍微用力将胳膊从对方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诶?怎么不走了?难不成你吃过饭才回来的?”小丫头有些诧异地回头,下一刻一张笑脸就变成苦瓜脸了:“完了完了,晚饭吃不成了,可是我好饿啊。”
这哪跟哪啊?你跑到人家门口,只问个名字拉人家去吃饭,人家会去才有鬼啊!饿了自己去吃啊,又不是不让。文沫能感觉到一滴大大的汗珠从她的眼角往下滑,终于忍不住问道:“美女,你到底是谁啊?”然后费了好大劲,才把后面一句跑我家门口来吓人好吗给咽了回去。
“哦,对对对,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文大专家你好,我叫褚橙,是一名网络记者,我想采访你。”说完,她又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文沫。
记者?文沫皱了皱眉,她最讨厌的三种人之一。
“没兴趣。”说完,她以迅雷不以掩耳的速度拿钥匙开门然后关门。
等褚橙反应过来,文沫的门已经死死的关上,任凭她按了多久的门铃都没再开过。
褚橙哀怨地一边按门铃一边叫门:“文专家,文主任,文姐姐,求求你接受我的采访好不好?文姐姐你说说话,开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文姐姐……”
别看这小丫头身高不高,嗓门可不小,而且是个天生的娃娃音,那一声声呼唤,让文沫感觉她就是狠心抛弃女儿的狠心后娘,忍不住掉了一地又一地的鸡皮疙瘩。
所幸过了小半个小时,文沫的邻居先受不了了,隔着门大着嗓门喊:“叫叫叫!叫什么叫?家里没人就下回再来,都多长时间了,你喊得不累我听得都累!烦死人了!再叫我喊保安来把你扔出去!”
然后外面终于安静下来。文沫以为这丫头终于走了,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研究起几个国外最新发生的案例,10点,准时熄灯睡觉。
难得的一夜好眠。早上五点起来,文沫伸了个懒腰,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外面更是难得的大睛天,准备出去跑跑步,然后吃个早餐。
换好运动装,带上钥匙和零钱,文沫打开门……
门刚开个缝,就被某重型物体挤开,然后……
“唉哟~~”靠着门正睡得香甜的褚橙失去平衡,栽了进来。
……文沫无语。
ZZZZZZZZZZZZZZZZ褚橙只叫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换个舒服姿势,又睡着了。
……文沫继续无语。唉哟我的姑娘喂,您老先生是心有多大啊,这可是大冬天啊,你还是个孤身一人的小姑娘,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睡在门口,不怕遇到色狼将你劫财劫色啊,又或者冻得生病了,也是不好的嘛。最最最郁闷的是,您老先生现在又睡在我家地板上,一半门里一半门外,算哪回事啊?
“喂,丫头,醒醒,回家去睡好不好?”文沫细语轻劝——对方ZZZZZZZZZZZZZZZZZZZZZZZZ
“喂,地上凉,醒醒醒醒,到沙发上去睡好不好?”文沫再接再励——对方ZZZZZZZZZZZZZZ
“丫头,好歹让我出去行不行啊?您可是挡着门呢,总不能让我从你头上跨过去吧”文沫无奈了——对方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
这小丫头身材瘦小,文沫见实在叫不醒,也不能放任她这就这么睡,没办法,只得用力将对方抱起,放到沙发上,再从卧室拿条毛毯给她盖上,整个过程中,对方无知无觉,始终都在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只在文沫将她放到沙发的时候翻了个身,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Z。
文沫无语地看着睡得像个小猪的站丫头,站起身来摇头叹气,带上门出去了。
再回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文沫开门,一只脚刚迈进层,只见一团粉色突然从门后蹦出来:“文姐姐,你回来啦!”
还好文沫比一般人心理承受能力强上不少,再加上知道家里收留了个不太靠谱的家伙,早就有一点的心理准备,没再出拳头打人,不过一份豆浆还是因为剧烈地抖动而撒了一地。
“哇塞,姐姐还给我买了早餐来,姐姐你太棒了,我爱死你了!”话言未落,小丫头就熟门熟路地奔着厨房而去,拿出两副碗筷放到餐桌上,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接下早餐,自己坐下后,示意文沫过来吃饭:“姐姐姐姐,快来啊,别不好意思嘛。”
到底是谁不好意思了,丫头诶,这里可是我家,别摆出一副我好像是客人的样子啊。
这一顿饭,吃的端的是热闹无比,小丫头边吃边说,哪个也没闲着,吃东西的速度一点不慢,说话的速度更是不慢。
文沫低头吃吃吃!要说她最怕哪种人,就是这种不谙世事、天真浪漫太过、心志还不成熟的小孩子,倒不是说讨厌或者别的负面情绪,主要是文沫觉得她的周围都是严谨、稳重的人,大家彼此性格什么的比较相近,都在同一理解层面上,而现在的小孩子,成长一帆风顺,年纪太小,阅历太少,根本不可能理解他们直面黑暗后沉淀下来的心,跟他们交流太累。
除非破案需要,文沫对这种人一贯敬而远之的,他们的世界太阳光,太简单,与她的代沟太多太深了。
文沫打定主意吃过饭就将她轰走,也这么做了。
褚橙像只小野猫,一直努力反抗着,但她单薄的小身板怎么能跟文沫常年练擒拿格斗的人比,不由分说被请出门外,对方站在门外叫嚣着:“我不会放弃,我还会回来的。”转身走了。
文沫狠狠呼出一口气,你丫以为你是灰太狼吗?即使你是灰太狼,我也不是喜羊羊。
刷完碗,七点半,文沫换上警服,出门上班。
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单位,正好8点半。
然后,她就看到褚橙扬起大大的笑脸,眯着眼睛看着她!
……文沫再次无语,这丫头是牛皮糖吗?还甩不掉了。算了算了,小孩子嘛,三分钟热度,自己不理她,时间长了她就会觉得没意思自己走了。记者嘛,需要挖新闻的,总不能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
事情哪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坐在李响岳的办公室里,文沫咬牙切齿地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咳咳。”李响岳的老脸瞬间一红,不过马上又恢复原样,一本正经地说:“文沫,公安系统今年的宣传任务还没完成,所以……”
“所以开年终会的时候你就自己把这麻烦揽回来然后丢给我了?”文沫的表情简直可以称得上悲壮,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李响岳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李响岳眼神乱转,就是不看文沫:“那个,咱们犯罪心理研究室不是大家了解得不多嘛,别看这小丫头年纪小,她在XX网有专栏的,专门做罪案方面的报道,文笔不错,粉丝不少。而且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有共同话题的。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出去吧,我还有事。”李响岳飞快说完,然后装作很忙的样子掏出电话来。
要说文沫为什么对记者采访反应如此激烈,大概就是因为李响岳吧。
公安这个口,可能是所有部门中最不热衷采访一事的,但无奈每年都有必须要完成的宣传任务,李响岳呢,又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上面完不成任务了,一准指到研究室,李响岳总会照单全收,然后推给她。
去年,还有前年,文沫都被坑苦了,碰到的记者别的方面不了解,断章取义那学的叫一个好,文沫给的资料做的访问被他们东拼西凑搞得面目全非,还整上点莫须有的桃色新闻,说她与单位的谁谁谁有暧昧,天地良心,那个谁谁谁她压根不熟的好吧,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真不知道他们是眼瞎还是怎么的,居然能编得出来。
一贯作事严谨的文沫真的受不了他们这些记者为了吸引读者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因而对这类人敬谢不敏。
没想到,李响岳今年还是这招,将接回来的烫手山芋丢给她!
出了李响岳办公室,不出意外又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文沫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开始疼了。
算了,还是继续无事吧,如果不想被他们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话。反正在文沫心里,这个名叫褚橙的小丫头已经与不靠谱直接划等号了。
与昨天的过分热情相反,今天之后的时间褚橙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文沫办公室对面,然后托着腮盯着文沫的一举一动,只要文沫离开办公室,她一定是寸步不离的,像影子一样。
文沫直接拒绝过几次,言明这一次李响岳的阴谋不可能得逞,自己绝不再接受采访,褚橙只是笑,笑得很可爱,连头上戴的粉色大蝴蝶结也跟着一颤一颤,却是很坚决地继续跟着。
文沫冷眼旁观,这小丫头似乎很喜欢粉色,衣服是粉的,饰品是粉的,手机是粉的,包包是粉的,鞋子也是粉的,而且还能每天不重样天天一身粉。这是什么审美观啊!文沫抚额。
要说这小丫头也算有些本事,那天,文沫逼问李响岳有没有将自己的住处告诉她,李响岳信誓旦旦说没有,可是这小丫头开始是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出现在文沫家门口,后来是上班加回家全程跟踪,再之后,连文沫左晃右转有意甩掉她去看罗沁都能被她找上门来。
到最后,基本上已经变成条实质的粉尾巴了。
一个想躲躲不开,一个兴致勃勃亦步亦趋地跟着。文沫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研究室的人哪怕新来的对她不了解,也知道这位副主任同志很生气,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果然,全研究室的人都被文沫天天集合到会议室开培训会,摆在桌上的,都是全世界各个国家近一年发生的最血腥的案子,有些新来的小菜鸟上学的时候哪见过这些,当场吐了一会议室,那酸爽的味道就别提了,不过文沫视而不见继续讲课,用她的话来说,这么点味都受不了了?碰到高度腐败的尸体怎么办?
而导致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却坐在会议室外,脸上仍然一派天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