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分内城外城,皇城和紫禁城。紫禁城是皇帝住的,皇城拱卫这紫禁城,咱们连靠近都不成。内城住着皇亲贵胄,达官显贵,一般的平民住在外城,咱们府邸就在外城,不过灯芯胡同住的都是读书人,这里读书风气好,咱们府邸好多下人的孩子都受感染爱学习哩。”
江喜派来带路的小厮叫江开才十三四岁,很机灵爱说话,从出了江府大门嘴巴就没停过,从京城的几城几门开始说起,江藜听听就罢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京城再大再繁华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她更关心的是在路上看到的各种新奇的物件。
“你看这个簪子,好漂亮啊。”江藜拿了个簪子舍不得放手,出来一趟,回去总得给荣婶他们带些礼物去吧,不过她囊中羞涩,欠江春的工钱还是她娘替她付的呢。
“小姐喜欢那就买了吧。”江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晃晃,“出门的时候管家给我钱了,说是大小姐想买什么让我付钱。”
江藜眼前一亮,一把抢过荷包问道:“我想买什么都成吗?”说着把荷包里的银子并铜板数了数,有二两银子并三十文钱,看样子是临时出门管家随手装的。
江开紧紧的盯着银子,紧张的道:“大小姐快些把钱装好,外面很多小偷呢。”
江藜忙把银子装好,然后塞到怀里,完了还拍了拍,这才问道:“今儿管家去打听昨儿护送我们过来的李家镖局的落脚点,你知道在哪儿吗?我想买些东西送去探望受伤的镖师。”
江开“啊”了声,想了想,摇头道:“我上午去顺天府了,并不知道李家镖局在哪里。”
跟在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江顺道:“我知道在那里。”
江藜眼前一亮。
江顺知道地方,江开领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几人才拎着几盒糕点找到地方。
“我们想拜见从汉阳来的陈镖师跟李镖师,不知是否方便?”初来京城,江藜他们不懂这里的规矩,就让江开上前跟人搭话。
镖局的人见来的是几个小孩子,不怎么在意,说道:“李镖师的几个兄弟受了伤,在后院养伤呢,你们跟着他过去吧。”然后叫了一人过来领路。
一听镖局的人都回来了,江藜倒是放下心来,能从医馆把人接回来,说明没有性命之忧了。剩下的就是好好养伤就成了。
跟着镖局的人往后院走,越往里药味越浓,院子里还有人高声的说话。
“刀疤,几年不见你这功夫有长进了。”一人声如洪钟,江藜他们还没见到人都被这声音震的耳朵疼。
“咚”的一声,脚下的土地震了一下,镖局带路的人回头道:“肯定是我们二当家又在跟汉阳来的刀疤镖师在比武了。”
又走了两步,果然听到刀疤的声音传来:“不是我功夫长进了,而是你的功夫退步了。”
镖局二当家嘿嘿笑了两声,有些惋惜道:“唉,过了两年好日子,养尊处优的,是把看家保命的本事都给忘的差不多了。”
京城镖局发展顺遂,这两年又得了人扶持,名声越来越大,找镖局走镖的人也越来越多,再不像以前那样拼着手底下的真功夫来拼出一条血路,导致手下的功夫都给荒废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他们过惯了这样养尊处优的好日子,等以后背后的人不愿意扶持他们,或者是出去走镖碰到硬茬子砸了名声可怎么办?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镖局二当家一想到镖局日后的发展,愁的肚子上的肉都掉了好几斤的。
“老李啊,咱们也是这么多年朋友了,我就直说了吧,我老早就想请你来镖局了,帮我指导这帮小兔崽子……”镖局二当家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兴奋的女声在院子里响起。
“李镖师,你真的在这里。”江春高兴的喊着。
江藜也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刀疤脚边上的大石头上,暗暗咋舌,这东西看着就有好几百斤,刚刚应该就是这东西砸在地上震的地动吧。
看到来人刀疤倒是意外:“江大小姐,春儿小姐,顺子兄弟。”
江顺跟着行礼,道:“我们过来看看受伤的镖师,他们伤怎么样了?”
“他们皮糙肉厚的,受的也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刀疤说道,心想这江家礼仪还挺重,上午管家送来了谢礼跟药材,下晌江大小姐竟然亲自来了。
江藜听的放下心来,却想起有一个被刘银用倒钩刺伤的镖师,忙问他的伤情。
“他的伤看着挺严重,好在昨儿出手相救的徐少爷赏了上好的上药,止血又及时,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想到大夫也说要不是用了上好的金创药,他那兄弟的胳膊胳膊根本就熬不到城里来,就很是感激徐少爷。
那药的效果江藜可是亲身感受过的,她深知这话不假,那药用着特别好,突然又想起来:“我那里还有玉容膏,除疤的效果特别好,今儿出门急忘拿了,明儿我给你送过来。”
“哈哈”院子里的人听了这话,都大笑起来。
就连刀疤也有些忍俊不禁,脸上的疤痕因为五官的积压变的扭曲,看着更是骇人。
“都是一群大老爷们,留疤显的更硬气,不在乎这点儿疤痕。这么好的膏药,江大小姐留着自个使,给我们也是浪费了。”刀疤道。
江藜这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顿时红了脸。
毕竟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了,多少还是要避嫌的,江藜跟江春不方便,江顺代她跟着刀疤去看望受伤的镖师,江藜他们就在院子里等着。
镖局前面是做生意的,后院是镖师的住所,正房跟厢房看着都挺大的,还有一个很大的练武场,整个镖局占地挺广。江藜目光从练武场两排放着的兵器上略过,心中惊叹不已。那些东西她看着都很重的样子,那些镖师拿在手上却耍的赫赫生风。
过了一会儿,老陈头也跟着刀疤他们过来了,拱手道:“江大小姐客气了,镖师走镖总会遇到一两个不长眼的,这些在所难免,你也不要有负罪感,贵府送的谢礼已经够这趟镖的费用了,更何况还有这么多药材,倒是不用时常过来探望。要是以后再需要走镖,能想到我们镖局,那就够了。”
江藜受教,对着老陈头谢了又谢,这才一身轻松的出了镖局的门。
这么一耽搁,时辰也不早了,江春记着晚饭点儿,就让江开带着在附近逛了逛,准备打明儿起好好的转转这京城。
“还知道回来。”刘氏坐在饭桌前,脸沉的可怕,就连旁边逗趣的江巍然都有些怕怕的,江芷斜睥着江藜,心里暗暗高兴。
她也不知道为何,反正只要看到江藜挨训她就高兴。
江藜也知道自个回来晚了,有想到晌午姚妈妈说的府里的规矩,乖乖认错:“是阿藜错了,以后再不会了。”
刘氏面无表情道:“念你是初犯,这回就罢了,但是下不为例,快坐下吃饭吧。”
江芷撇了下嘴,“娘,你偏心,她回来晚了你不罚也不骂,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我上回就是跟陈家姐姐说了会儿话回来晚了,你就罚我抄书。”
刘氏看了她一眼,说道:“阿藜初犯,罚抄二十遍孝经、十遍女诫,小惩大诫。阿芷不尊长姐,逞口舌之长,罚抄二十遍孝经,十遍女诫。”
江藜、江芷大眼瞪小眼,都不服气的哼了声,瓮声应是。
江藜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江芷这张嘴可真够臭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么傻的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她娘这么精明的人亲自教养的闺女啊。
刘氏也很郁闷,吃了饭就说乏了,让江藜他们回去了,转身却把江芷留下,让她跪在地上,好好想想她今儿做错在哪里了。
竟然还让她跪着?江芷不服气,她很不服气。
明明是江藜回来晚了,明明是娘偏心没有处罚江藜,她开口说了出来,难道不对吗?凭什么罚她抄书,还要罚跪?
刘氏换了衣服出来,厉声问道:“你自个说说,今儿做错在哪里了?”
“我哪里做错了?”江芷小声嘟哝,见她娘脸色不对,忙诚恳道:“女儿愚钝,不知哪里做的不对,请娘指点。”
刘氏叹息,阿芷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倔,而且不够聪明。性子倔不要紧,好在她还听得进劝,知道好歹。可就是这不够聪明,却又自以为聪明,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容易被人利用。
“我昨儿晚上已经叮嘱过你,江藜是你大姐,你不喜欢她不要紧,可以敬着她远着她,但是这面上却要给我摆出姐妹和睦的样子来,你这样当着下人的面要我处罚她,我就是处罚她了又怎么样?你又落得什么好?什么又得不到,旁人还要说你一句拔尖好强,不敬长姐。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了这样的名声会怎么样你应该清楚。”刘氏说道。
江芷想到去年在陈家听到的一桩世家内宅之事,当时她还当玩笑话跟刘氏提起,这会儿想起来却心惊。
事情是这样的。京城有户人家家里有三个闺女,两个嫡亲的一个庶出的,庶出的排行第二,长的如花似玉,楚楚可怜,让人心声怜悯。而嫡亲的两个小姐长的就随她们的娘,只能算作清秀。三姐妹站在一起,明显的二小姐更加突出一些。
世家大族的嫡亲小姐受到的教育本身跟庶出就不一样,那是因为她们以后要嫁的人也不一样。大小姐从小被正室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稳重知礼,素有孝名。二小姐长相出众,在京城也算是有些名气,不过受身世所累,总是有些小家子气的,每每做出一副凄苦的模样,好似被人欺负了一般。三小姐自小被娇养长大,爹娘宠爱,长姐疼爱,事事顺着她心意,自小就有些骄纵,最看不上的就是她二姐那妖妖绕绕的模样,往常在自家府里说两句刺两下就罢了,有一回出去人家府里做客,两人不知为何说蹦了,二小姐只知道哭泣,三小姐却打了她一巴掌,还指着她鼻子说她是小妇养的。当时有很多人,那些人身份也不低,这事不知被谁传了出去,三小姐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就连已经在说的亲事都黄了,那家拒绝的理由是“往上数三代,我家太老爷也是小妇养的。贵府这样尊贵的嫡亲小姐,我们家可是要不起,要是哪天生气了,不得指着我家老祖宗的牌位说是小妇养的了。”亲事一黄,事情又传扬出去,三小姐在京城是说不上亲事了,只好灰溜溜的被送回老家,后来听说嫁了个普通的商贾。官家小姐嫁给商贾,已经算是自甘堕落的表现了。
当时刘氏听了这个事儿还教导她:“三小姐最后名声臭不仅是因为她那句话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她的嚣张跋扈惹人不喜。她是嫡亲的小姐,身份本就尊贵,跟庶出的姐妹争什么。实在合不拢,关了门在自家家里怎么磋磨都成,闹到外面去平白让人笑话不说,还坏了自个的名声。她要是只说了后面一句话,外人也就说一句娇纵,口无遮拦罢了,任哪个正室嫡亲都不喜欢庶出妾室。可是打了姐姐一巴掌这就说不过去了,今儿敢打姐姐,不尊长幼,明儿是不是连婆婆夫婿都敢打了?更何况她打人的理由还站不住,当时可是有很多人都看着呢,她那二姐只是哭哭啼啼,什么话都没说,她自个冲上去打人的。”
刘氏见她想起来了,就说道:“你自个想想,你今儿要是在外面当众下了你姐姐的面子,外面怎么看你?说话做事你动动脑子,不要想什么就是什么,今儿你话出来,我是不好不罚你姐姐了,可你的罚也是逃不过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下你可高兴了?”
江芷想明白这罚怎么来的了,有些脸红,跪在地上挪到刘氏身边,抱着她的腿软软叫道:“娘,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刘氏到底是心疼她的,点着她的额头道:“可长点儿心吧。快起来,地上凉,跪久了不好。”
江芷嘻嘻一笑,从地上爬起来,腻在刘氏身边撒娇。
这边温情脉脉,星澜院江藜点着灯已经抄了好几页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