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娘嗳,吓死我了。”江春拍拍胸脯,一脸后怕。
江藜也觉得心扑通扑通直跳,像要跳出嗓子眼似的,那人的眼神冰冷冰冷的,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毫无温度的眼神吧。
“呵呵呵”外面传来老陈头的笑声,以及大声的说话声:“刀疤,车里坐的是两个小姑娘,你可别吓着人家。”
刀疤握缰绳的手一顿,面部抽搐了一下,回了句:“抱歉。”飞快的骑马走到前面去了。
江藜跟江春相互看了看,两人都有些羞愧的低下头,磨磨蹭蹭的过了一会儿又把帘子拉开往外看去,这会儿已经进了林子,这是埋伏等的好地方,入了这样的地方就要全神贯注,仔细注意路边的动静。
江藜察觉到自从进了树林气氛变的有些不一样,虽然不懂其中诀窍,但想着这些人惯常走南闯北,肯定经验丰富,想了想拉着江春又退回到马车里,拉下帘子的时候,她低声对老陈头道:“陈伯,我们刚刚不是嫌弃那位镖师,就是突然看到吓了一跳。等晚上打尖歇下的时候您跟那位镖师说一声,我们想亲自向他赔礼道歉。”
老陈头有些诧异的回头,身后坐着的小姑娘有些不安的用手指扯着衣角,说话诚恳态度坚定。她是发自内心的不怕刀疤。
“好。”老陈头应道,笑意从浑浊的眼里四散开来,他转过头,嘱咐一声:“大小姐快进去坐好,等会儿马车就要跑的快起来了。”
江藜听话的退后坐好,刚坐稳,马车就飞快的跑起来了。
前面刀疤听到后面的动静诧异的回头,接收到老陈头打过来的手势,就冲前面领头的人招呼了一声,押送货物的队伍也开始提速起来,与老陈头赶的马车速度一致。
头一天行路为了照顾江藜她们两个小姑娘,又考虑到她们没有出过院门不适应马车等,镖局的行程安排的很是松散,结果在树林里老陈头驾马车跑的太快,他们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个时辰到了晚上住宿的客栈。
走南闯北的人在刀口上舔血,每一个铜板挣的不容易,还要养家糊口,很多人在外都过的苦哈哈的,就是想多攒些钱回家。镖局出来的也都是糙汉子,往常打尖都是住客栈里最便宜的大通铺,吃些饼子或是下碗面,吃饱就成,也不讲究味道如何了。
这回镖局想要跟江藜打好关系,不止不打算收取江藜的护送费用,还会包了她一路的住宿跟吃饭的费用。人家小姑娘当然不能住大通铺,吃一文钱一个的大干饼子了。
到了客栈,江藜刚下马车,就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过来了,恭敬的对老陈头叫了声陈爷爷,说道:“陈爷爷,刀疤让我跟您说一声,客栈已经安排好了,江大小姐跟她的丫鬟住在二楼的乙字号房,您跟江家的这位小哥住在隔壁的丙字号房。晚上的饭食也安排伙计给你们送上去,这会儿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可以先去梳洗一番。”
“咦。”老陈头下意识的出声,等看到身后不远处刚下马车的江藜,心思一转就知道刀疤安排的用意了,应道:“这样安排再好不过了,你回去跟刀疤说我知晓了。”
少年得了话对着江藜他们点了点头就去找刀疤回话了。
江藜他们在客栈伙计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到了门口老陈头道:“大小姐放心,我跟你家的小哥就住在隔壁房间,有啥事你们大叫一声我们就会赶过去了。”刀疤安排他住江藜隔壁,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的。至于跟他同屋的江顺,那是江藜带来的人,肯定是要随侍在身边听候差遣的。
“那就劳烦陈伯了。”江藜感激的道。陈伯年纪大了,晚上本来睡觉就浅,现在为了守护她跟江春,晚上连熟睡都不成,明天还要驾马车,可是很辛苦的。
虽说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但是你保护的人承你的情,抱着感恩的态度,还是很让人熨贴的。
“你家大小姐态度真好。”老陈头进了门跟顺子说道:“一点儿就不像官家小姐。”
说完又觉得不对,老陈头挠了挠头道:“我不是说江大小姐不是官家小姐,我是说她说话做事不像。”越解释越混乱。
顺子却像听明白了,他道:“大小姐虽说是官家小姐,可是她自小在村子里长大,待人和善,身上没有一点儿世家子身上的高傲,村里人都很喜欢她。我想陈伯是觉得大小姐容易亲近吧。”
“对对对,就是很亲近,很随和。”老陈头连连应道。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江大小姐的爹娘都在京城,听说她还有嫡亲的弟妹在爹娘膝下长大,她却一个人在乡下孤零零的,就是这样整个人透露出来的气质也很平和,并没有什么怨恨或是不甘,这才是让老陈头最印象深刻的。
顺子想到他媳妇去世前,江藜他们不顾外面的闲言碎语,拼尽全力,想尽办法要给他媳妇正名,他就决定要好好报答江藜。
这回江藜要去京城,本来是定的江铁柱陪同她去京城,但这边一想到开春朝廷赏赐的千亩良田就要播种了,到时候庆伯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江铁柱就走不开了。
赵亮倒是想跟着过来,但是杏妮舍不得,江藜也觉得他在江鲤村踏踏实实的跟杏妮过日子才是正经,拒绝了他的护送。
可是两个小姑娘上路,虽说有镖局护送那也不安全,最后是顺子这个无事的人决定陪同江藜他们跑一趟。
江藜只想来京城问个答案,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想着个把月就回去了,就这样带着江春、江顺跟着镖局的人上京城了。
对外江顺就说自己是江家的下人,一路上的衣食住行也都是他跟镖局的人协商,毕竟镖局里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江藜她们两个小姑娘并不好跟他们打交道。好在刀疤人虽然长的五大三粗,特别是脸上的刀疤看着吓人,做事却非常细心,事事安排妥帖,让第一次出远门的江顺也不用操什么心。
简单洗漱一番,坐了一天的马车江藜、江春都觉得前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两人在房里把伙计送过来的饭菜吃个了底儿尽,这才打着饱嗝不舍的放下碗筷。
江春收拾好桌上的碗筷,正要叫伙计来收走,江藜才猛的想起来:“呀,我给搞忘了,说好了晚上要给那位镖师道歉的。”
“这会儿他们应该还在吃饭,我上楼的时候听说他们是在楼下大堂吃饭,要不咱们等会儿下去当面道歉?”江春道。
道歉这个事还是自个亲自去显诚意,江藜也这么想的。
两人收拾好东西,就去隔壁敲了敲门把来意说了。老陈头又是一愣,虽说江藜的态度他看到了,但是也只当这小姑娘当时是心里过意不去才这样说,并没有放在心上的,倒是没想到这俩小姑娘还挺上心的。
“刀疤不在意这个的,再说你们也并没有做什么。”老陈头并不觉得这事需要当面道歉,两个小姑娘既没对着刀疤脸上的伤指指点点,又没有嘲笑他,只是有些惧怕的躲开了而已。相比起很多人已经算是很好了。
真的不妨事吗?江藜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刀疤那样的人,当时那么危难的时刻,他有能力自保都不愿意逃跑,宁愿拼死御敌,守护着护送的人,这样的人性格坚定,忠勇刚正,他脸上的伤说来应该是荣耀而不应该被人惧怕,更不应该被嘲笑。
江藜走到房门口,想了想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把这事揭过去:“我还是想亲自去向那位镖师道个歉,劳烦陈伯告知他们住在哪个房间?”
老陈头以为两人打消了念头,却不想她们态度竟然这样坚决。
“刚好晚上吃的太多,我陪大小姐出去走一趟吧。”老陈头说着出了门。
江顺默默关上门跟了过来。
四人下了楼,下面还有人在吃饭,听到楼梯上的响声抬头望去,见两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小姑娘并一个糟老头和一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估摸着是一家人出门,没啥特别的,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海侃起来。
老陈头找伙计打听了一下,知道镖局的人刚吃完饭回房去了。出门在外大家都很机警,押送的也有货物,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几人轮班吃饭休息,吃了饭也不会说是出去逛逛什么的。毕竟货物安全送达,他们才能收到佣金。
顺着伙计指的路往前走,江藜发现这里的通道格外拥挤,并不像楼上那样是宽敞的可供三人并排同行的走廊。
一路走过两个房间,江藜好奇的往里面瞟了一眼,顿时面红耳赤的收回目光,低眉顺眼的跟在老陈头身后往前走。
屋里是一长排的大通铺,里面有七八个人,有的男子竟然****着上身在擦洗。
江春也看到屋里的情形,这个胆大的姑娘也被震住了,有些害怕的往江藜身旁靠了靠,握着她的手也不自觉的捏紧了。
到了刀疤他们住的房间门口,庆伯道:“里面太乱,大小姐去那边书桌边等等,我去叫刀疤出来。”
想到刚刚在那边屋里看到的清醒,江藜点了点头,带着江春、江顺走到前面一个小小的院子中央摆着的石桌旁等着。
很快刀疤就跟在庆伯后面出来了,他略带迷惑的看向江藜,不知道这个江大小姐大晚上的叫他出来有什么事。心里琢磨着,如果是抱怨住宿不好,或是想就明天的行程安排今天探讨,他要如何和气的告知江大小姐这些事他出门之前已经安排妥当,不容更改。
“什么?你说什么?”刀疤有些疑惑的问道,他本身声音浑厚有力,这一声声的震得离他最近的老陈头骨膜疼。
“大晚上的,瞎喳喳啥。声音小些,好好说话。”老陈头说了他一句,又对江藜道:“大小姐莫怪,刀疤是个粗人,但是度量还是很大的。”也就是说不会记恨这点子小事,让江藜不要担心。
江藜只当她们那会儿的态度伤了刀疤,于是更加愧疚:“对不起,我跟春儿并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呃,一时惊住了,并没有其他意思。”
这回刀疤听清楚她的话了,原来这大小姐大晚上叫他出来就是为了这事,于是面无表情的道:“这不是大事。大小姐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自己很愧疚的事,在他们眼里可能并不算什么吧。江藜虽然觉得有些黯然,但转而一想,她做人做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于是也不在意刀疤的冷淡态度。
“李镖师也早些歇息。”刚刚来的路上江藜已经问了老陈头了,刀疤原来姓李,她称呼他李镖师总是不会错的,想着又道:“今天谢谢李镖师的安排,很是妥当。”
刀疤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去,远处一轮弯月高挂在树梢枝头上,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热闹的说话声笑声穿了过来,让这寂静的夜凄凉中也带了些许温暖。
累的厉害了,江藜一夜无梦睡到大天亮,早上要不是江顺来敲门,她跟江春都睡不醒。
客栈早上熬了一大锅粥,江藜没有睡饱,胃口并不太好,喝了大半碗粥就吃不下了,老陈头见状劝道:“大小姐还是多吃些,晌午要是找不到地儿吃饭,就要吃干粮了。”
所谓的干粮就是硬梆梆的饼,干着吃嚼着特别费劲,他们时常都是跑着白水吃的。出门在外的人都是带着这种饼,方便携带又管饱。
江藜实在吃不下,勉强又吃了一个馒头,这才放下碗。
出门行了半个时辰天色就不好起来,刀疤担心下雨会耽搁行程,觉得急行路,早些赶到晚上住的客栈去。
江藜当然不愿意托队伍后腿,同意刀疤的打算。
虽说春雨贵如油,但是出门行走的时候遇到大雨总不是那么让人欢喜的。
庆伯穿着蓑衣却仍然躲不开密密麻麻打在身上的雨滴,他半眯着眼看着路赶车,下雨加上急行路,马车颠簸的厉害,即使车厢里垫了厚厚的被褥,坐在车里依然颠的七荤八素。
等到了住店的地方,江藜、江春觉得整个人都散架了,连手指头都动弹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