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大雪下的大又早,大家都认为明年会是一个丰收年,是以家里都只留到明年六七月间的粮食,把多的粮食给卖了。毕竟新粮总是比陈粮好吃而且价格更高的。
但江藜却知道,明年不仅不是丰收年,而且因为干旱田里庄稼大量减产。江鲤村因为出了江训这个进士老爷,县令老爷在赈灾的时候也稍稍照顾了一下江鲤村,这才使得江鲤村没有像很多别的村子那样出现卖儿卖女景象,但即使这样日子也是过的紧巴巴的,田间地头的野菜、山上的树皮、树叶都被人捋了来果腹。等熬过了这场干旱,很多人都饿的面黄肌瘦,田间地头更是一片荒芜。
附近村子的情况更加严重,饿死了很多人,常常有官差在村里到处巡视,将饿死的人集中火化。有些人不愿意被饿死,走上了不归的道路。外面每天都有哪家富户被人洗劫了,全家被砍死或者是被烧死的。庆伯跟柱子哥每天紧紧的守在江藜房门口,荣婶晚上陪着她睡,家里的粮食什么都放在她房里,就是担心有人会冲到江家来抢东西。可就是这样,江家看门的两条大狼狗也还是被人个偷走杀掉了,就在村后山头上被人烤了吃的。那些日子江藜回想起来就跟一场噩梦一般,多少次睡梦中惊醒都盼望着能收到爹娘的书信接她去京城。
回村途中,杏妮跟江春兴致很是高昂,今天买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且还美美的吃了一顿,杏妮甚至还唱起了山歌。江藜本来有些心事沉沉,但一听她悠扬婉转的歌声,顿时觉得心里开阔不少,有趣的是走半路上竟然还有人应和杏妮的歌声,那人声音高昂浑厚,和着杏妮的歌声竟是异样的和谐。
杏妮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歌声吓的差点儿从车辕上摔下去,幸亏赵亮眼疾手快拉住她的胳膊。杏妮惊魂未定的躲进车棚里,再不敢出去
。
回到家里,江藜挨个分发礼物,荣婶跟庆伯拿着礼物,手都有些颤抖了。
“怎么能劳小姐破费呢?”庆伯一遍遍的抚摸着烟袋,语带哽咽的说着。
荣婶却是脸一板,“你攒两个钱容易啊?你当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有钱就乱花,拿去给我退了!”
江藜本想着现在手里有了钱了,别的不说,想给家人都买些东西,好让他们都高兴高兴的,谁知道却惹的荣婶他们哭了起来。
荣婶红着眼睛一把把江藜拉到怀里,一边哭还一边念叨着:“我的小姐啊,我的好小姐,你长大了。”
庆伯在旁边也是泪眼婆娑。
江藜可以说是庆伯跟荣婶养大的。江刘氏生江藜的时候伤了身子,奶水不足,才几个月大的江藜是荣婶一点点的养起来的,最初吃羊乳,她不喜欢吃,老是吐奶。大冬天的,大伙都睡了,荣婶靠在火炉旁打盹,既要防备着不能灭了火,又要给江藜换尿布。偏偏江藜小时候身子弱,经常生病,常常晚上睡不好,要荣婶抱在怀里慢慢走着才能安然入睡,整整一年的时间荣婶都没有睡好过觉。
那时候天冷了,羊没有吃的,是庆伯四处给羊找吃的。喂好了羊,还要防备羊断奶,四处打听谁家有正在哺乳的奶羊,只要听到点儿音信就赶过去跟人商量好买羊,那些日子他都没停下过。
寒冬腊月的,江藜生了病,路上都被风雪覆盖,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沟,荣婶跟庆伯拿了厚棉袄包着小江藜,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才走到城里,身上被风雪淋湿透了,风一吹瑟瑟发抖,小江藜却一点儿风雪都没沾上。路上庆伯探路脚下一滑还摔倒在了沟里,腿都摔折了,也没顾得,到了医馆连大夫都说他要是再去晚点,那腿就要废了。
以心换心,荣婶跟庆伯把江藜当亲生闺女疼着,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谁是真的疼爱她呢?
“柱子,去村头买几斤肉回来,顺便把赵亮、杏妮、江春娘俩都叫来家里吃饭。”荣婶道。
江铁柱摸摸毡帽,往头上一扣,道:“好嘞,我去了啊,婶子。”说完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荣婶掏钱的手一顿,道:“这小子走的倒挺快,钱也忘了拿。”
庆伯抹了把眼角的泪痕,笑道:“小姐出赌资就赢了这么多钱,这小子成天跟着赵亮出入赌坊,他也跟着赢了钱呢,今儿呀就让他掏钱请我们吃肉。”
荷花高兴的一拍掌,也觉得这主意好。
荣婶看她光顾着傻乐,拍了她一下,道:“还愣着干啥,回家把你老子娘,还有闺女都接过来,晚上一起吃饭。”
“他们,就不来了吧。”荷花声音小小的的道,见荣婶横着眼睛瞪她,顿时笑开了颜,“嗨,我这就去。
晚上加上老秀才一家三口领带王李氏,也是满满两大桌子人。庆伯高兴,把前年有人感谢江训帮忙送的一坛子好酒也给拿了出来,跟廖秀才两个喝的酩酊大醉,都醉倒在了酒桌上了,竟然还抱着酒碗舍不得丢。
江铁柱实在,割了十几斤肉,那买肉的也是江家人,还送了四斤排骨,并一篓子剃光了肉的大骨头。荣婶把大骨头放了起来,准备给江藜熬汤补身子用。排骨又是红烧又是清蒸,肉也是炒了好几样,这回荣婶拿出了看家的本领,满桌菜做的色香味俱全,菜还没上桌,荷花姐的女儿扒在厨房门口就不挪步了,嘴里刺溜刺溜的吸口水,小姑娘的样子可爱的紧,江藜跟江春两个禁不住拿着糖果逗她,结果她丝毫不为所动。
晚上满桌子饭菜差不多都吃饭了,每个人都捂着圆鼓鼓的肚子,坐在凳子上都觉得窝着慌,江春一边打着饱嗝收拾桌子,一边念叨着:“要是每个月多这么吃一回就好了。”
江家的生活虽然比村里的大多数人好一些,但生活上其实并没有奢侈多少。江训说到底也是从农村考出来的一个进士,虽然有人相助,但根基实在是浅。他俸禄不多,在京城做官又需要到处打点,也大不容易,每年并没有送多少银子回来。江藜他们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都是依靠田地里的出产,因为江训的身份,江家种地并不用交赋税,这样以来,江家田地虽然不是村里最多的,却是出产最高的了。每年收获了,庆伯留下一部分收入供他们生活,剩下的也会捎到京城去。
一个月吃一回是不用想了,明年这个时候能吃上一顿饱饭就不错了,江藜默默想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