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行的话勾起了几个当事人的伤心事,立即,赵慎宽、郭把牌、翟五和尚三人也跳了出来,同时拱手红着眼睛道:“侯爷,咱们同李率泰可是有血仇的,让我们上吧!”
当年青州一战,李率泰设计杀了赵应元,收编了一万多闯军余部,其他不肯投降的义军士兵都尽数屠戮。这四人乃是赵应元手下的骨干,受损极大,手下的亲族好友亲信牺牲甚巨。这也是此次谢迁举义,说是要打徐州李率泰,这四人想也没想就欣然前来的缘故。
秦尚行见这三人也纷纷上前请战,大怒,喝道:“赵大哥、郭大哥、和尚,咱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平日里你们无论有什么吩咐,兄弟莫敢不从。可今天有侯爷和无敌的宁乡铁骑坐镇,眼见着就要大仇得报,你们来抢个屁。就让我这一次又如何?”
赵慎宽淡淡道:“秦兄弟,李率泰受伤犯了那么多血案,是你的大仇人,也是咱们的大仇人。我家三个堂弟和一个表弟当日就是死在青州城中的,这个仇难道还不够深吗?你就让让我,等我杀了李泰率,亲自给你磕头赔罪。”
“磕什么头陪怎么罪。”翟五和尚气呼呼地说:“秦兄弟,你今日就让我好了,到时候侯爷若有奖赏下来,我都给你当成谢礼好了。”
眼见着郭把旗也要张口凑热闹,孙元一振衣袖,看了看快要两开的天色,道:“都别争了,张泰瑞被俘,谁也不知道他知道咱们多少机密,城中预先埋伏的内应是否平安。不管怎么说,我等都要一口气出进去。还有什么比骑兵更快的呢?冲城的事情就交给某的骑兵军,某人答应你们,一旦拿下徐州俘虏李率泰,就交给你们处置。事情紧急,某就直接下命令了。还有十来里路,半个时辰,某要看到半个时辰之后大军冲进徐州城去。此次战斗,骑兵军由某亲率,进城之后,直接杀去李率泰行辕,捣毁他的指挥中枢,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擒下李率泰。谢迁。”
谢迁一拱手:“末将在。”
孙元:“你们让张泰瑞来做义军的盟主本就是一个笑话,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十一路义军都是听你的。现在,你已经是我大明朝的登州总兵,在义军中,你的职位最高。所有的步兵都归你指挥。”
谢迁:“末将当不起。”
翟五和尚:“谢总兵谢大哥,这次咱们聚义还不都是看着你们的面子,俺听你的指挥。”
其他几人也都是愿意听谢迁号令,军情紧急,谢迁再不推辞,点了点头,拱手:“末将军愿听侯爷的,侯爷请下令。”
孙元:“我骑兵杀进徐州之后,你们步兵跟着进城,抢占四门,某要全歼李率泰。”
说完,他朝北面一挥手:“走,目标徐州南门。”
就骑着马率领朝前出发,在他身后,两千骑也列好队行,不紧不慢地朝前推进。
谢迁大声对众义军喝道:“所有人听着,前进,不许发出半点声音,出发!”
所有的义军士兵都从怀里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小木棍咬在口中,没有准备的则从地上扯下一根草或者拣起一块小石子含住,以防备自己在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一不小心叫出声来。
一行人,就这么不要命地朝前急行军。
……
作为俘虏,罗如意等五人也被夹在其中,身不由己地朝前猛跑。
身边全是乱糟糟的人影,这些农民军身上都穿得异常破烂,手上的武器也非常简陋,能够有把草叉一根锄头的就算是好装备了,有的人索性直接将菜刀、镰刀捆在一根木头棍子上面。
他们手上的家伙自然入不了罗如意等精锐斥候骑兵的眼,内心中未免有鄙视之意。只不过,被俘虏之后,五人手上的武器已经被义军搜刮一空,身上的铠甲自然是难逃剥掉的命运,就连衣裳也被脱光,只剩一条亵裤,显得异常狼狈。
平均算下来,每个俘虏身上的准备足够装备四个农民军,可见谢迁等人的部队穷到何等地步。
看不起归看不起,可几人都没有逃走的意思。一来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从他们身上发了财之后,即便是看到他他们差一步就一丝不挂,但目光中还是充满了渴望。不用怀疑,只要他们但凡有一条逃跑的意思,肯定会被这群叫花子部队给分了尸。二来,云老大伤得实在太重,他被虚玄割破了喉管之后,经过骑兵军军医简单的治疗,用针线缝合又贴上一块胶布之后总算可以呼吸了。但是,要想痊愈鬼知道还得等多少天几个月,还得挺过伤口化脓和发烧那一关,反正是九死一生。这种情况下逃跑,那是直接置云老大于死地。
大家都是一个马勺里舀食的,平日里交情不浅,就有两个斥候轮番着背他朝前跑。
最主要的原因是罗如意根本就不想逃,他这人惜命的紧,现在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冒着被人追上砍成肉酱的危险逃跑呢?
这不是脑子烧坏了吗?
再说,就算顺利跑掉了又如何,难不成还回徐州去?李率泰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清将,虽说也顶着个梅勒章京的头衔,可他能是名震天的孙元的对手吗?孙元既然到了,说不定整个宁乡军都到了。打下徐州当不费吹灰之力,就算今天打不下来,把城一围,迟早也能拿下来。
难不成李率泰比阿山、岳托、鳌拜、多铎他们更厉害。
我逃回徐州那是在让孙元抓一次,到时候,只怕是真活不成了。
罗如意胖,可并不代表他笨。相反,因为在斥候骑兵部队中吃得好,平日里训练得也不错,这一路跑起来却是轻松愉快。因为不是义军士兵,他自然也犯不着在口中咬上一根棍子。
所以,他一边跑,一边反小生地鼓励起身边的另外四个俘虏:“各位兄弟,快些,快些,打下徐州府,活捉李率泰,灭了这个狗汉奸。也让城中的汉奸兵见识见识咱们汉家男儿的本事,咱们宁死也不做亡国奴。”
他一口一个汉奸兵地叫着,引起四个同伴哭笑不得。
元老大伤得厉害,被同伴背在背上后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自然不会说什么。背他那人也累得够戗,另外两人却有些恼火。
一人道:“队正,说这些做什么,还是赶路要紧,还有十好几里地。希望到了地头,孙侯能够顺利拿下徐州,到时候一高兴开恩放了咱们,我也好去寻个郎中给云大哥治治。”
“侯爷英明神武,那可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自起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区区一个徐州城,还不是弹指间就拿下了。”罗如意一脸崇拜模样:“还有,侯爷不但打仗厉,其他本事也非常了得,是个文可比诸葛武于孙子比肩的神人。云老大已经得到了治疗,咱们又何必再去请其他的庸医,还有什么比得上我宁乡军军中郎中的医术?”
“罗队正,颖川侯可不在这里,这些违心的话也不用说了吧,都是自家兄弟。”
罗如意正色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口说我心,我是心中怎么想口中就怎么说,又不是为了讨好侯爷或者什么人,故意说给人听。我是真的对侯爷膜拜到五体投地,说来也怪,自从见了侯爷之后,我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好象是在庙里见到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样,出来跪下磕头,再没有其他心思。怎么,自家兄弟,你还不相信我的话?”
他一边跑一边义正词严地说着,身上的肥肉微微颤动。
“得得得,罗队正,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心话。”那个俘虏也没了趣,如果这话换成别的人来说,他就就一口唾沫喷了出去。可罗队正平日间对弟兄们实在不错,有些话说了反伤了大家的兄弟情分。
“也无需你相信不相信,我说得本就是真心话嘛。”
“行行,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那个俘虏经受不住,苦笑:“队正,就算你对孙太初忠心耿耿吧,可咱们现在是他的俘虏,下来之后,宁乡军会怎么处置我等鬼才知道?方才你也看到了了宁乡军骑兵的军威了,可不是咱们身边这群叫花子……恩,可比的。那可是天下第一军……虽说当兵吃粮,我等厮杀汉,在哪里都是给人卖命,可人家宁乡军未必看得上咱们。”
“怎么可能看不上,我觉得,一旦拿下徐州之后,侯爷肯定会招揽咱们的。咱们不过是几个小人物,侯爷日理万机,现在也没空处置我等。”罗如意说。
“怎么可能看得上。”大家关系好归关系好,哥们对哥们,可还是越看罗如意心中越是觉得好笑,那个同伴就同罗如意抬起杠来:“咱们虽说是李率泰的斥候骑兵,可还是比不上建州八旗,更别说同人家宁乡军比了,孙太初会要咱们吗?再说了,先前颖川侯可说了,等他拿下徐州就饶了我们一命。如意大哥,我的队正诶,难道你还没听出什么来吗?侯爷根本就没有招揽咱们的意思,只不过是说他拿下徐州才饶了咱们不杀,而不是说,拿下徐州之后将我等编入军中。”
“是啊,你怎么一说还真有些道理,看来咱们是没办法进宁乡军生发了。”罗如意怅然若失。
又有一个斥候道:“如意哥哥,其实依我看来,这宁乡军不入也罢。”
罗如意喝道:“住口,我对侯爷的景仰那是高山仰止的,不能够加入宁乡军,不能够追随侯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同伴被罗如意的马屁弄得有些经受不住,连声道:“是是是,队正说得是,能够加入宁乡军成为一个人人景仰的好汉,自然是一件脸上要光的事情。可大家都是在军营里呆了一辈子的,一支部队究竟是什么成色,打咱们眼前一过,就能看得八九不离十。宁乡军的那些好汉身上那杀气呀,都不知道要打多少仗杀多少人才凝得出来。还有,那样的部队,平日里的训练必然是极苦的,咱们懒散惯了,吃不了那么种苦的,队正肯定是不成的。”
其他二人也都非常认同这个观点,同时点了点头,只受了重上的云老大依旧昏迷不醒。
这话说得对,罗如意也没有兴致在讲下去,沉默地走了半天,突然回头身来,面色变得苍白起来:“侯爷说等打下徐州就饶我等一命,可如果打不下来呢?对对对,侯爷百战百胜,就没有他下不了的坚城。可是万一……万一呢……那我们不是死定了。”
先前说话那个斥候终于忍无可忍:“队正你担心什么,如果孙太初要杀我等,先前就动手了,也无须等到现在,你真是走火入魔了。”
“不行,不行,我得帮侯爷拿下徐州。”罗如意说:“倒不是我贪这不世大功,实在是不想弟兄们和我一道不明不白地死去。”
三个斥候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这个罗队正完全失心疯了。你就是一个小小的队正,平日里也就管着四人四马,又有什么本事帮人拿下徐州。如果你真有这种天大本事,早就在清军中崭露头角了,就凭你和李率泰家三代主仆的关系,你真有这种本事,会不用你,会将你发配到最前面来做送死的斥候骑兵小头目?
就在这个时候,罗如意突然的一个举动让三人骇然色变,背中云老大那人甚至差一点让他从背上落到地下。
此刻,正好有一个宁乡军的传令兵骑着战马从旁边经过,不住地低声催促步兵:“快走,快走,别掉队!”
好个罗如意,突然扑上去,一把拉住那个传令兵的缰绳:“快快快,快带我去见侯爷,我有机密大事禀告。关系到徐州一战的最后胜负,十万火急!”
几个正在看押俘虏的义军士兵大惊,提着刀子冲来,喝道:“干什么,要造反吗,拿下!”
那个传令兵看了罗如意一眼:“跟我来!”这才让罗如意没有死在义军士兵的乱棍之下。
宁乡军自有制度,如果有紧急军情,不论真假,应该第一时间报告上去,判断真伪是军官的事情,知情不报贻误军机则是你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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