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偏僻令得已入了秋,却仍有蛙鸣虫叫。这一夜注定没人能睡得安稳。
林媛感觉才躺下,外头就有了动静。她也无心再睡,索性起身穿了衣裳,收拾完了,出了屋子,就看见林友亮佝偻着身子蹲在院子里的大树下。
“祖父,这么早就起了?”林媛走了过去也跟着蹲了下来,轻声问道。
林友亮微微诧异的抬了头,“媛媛你怎么就这么早起了?是不是没睡好?”
林媛笑了笑,“昨儿下午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顿了顿,她又问道,“父亲呢?出去了?”
林友亮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去老宅了,还得渡江,估计要明日才能回来。”说着,他摸了摸林媛的脑袋,“我也好些年没回老宅看看了,等这边事情了了,我就带着你祖母去老宅住着。”
林媛微微愣了愣,随即回道,“以后祖父还是跟着我们住吧,老宅又没人,冷冷清清的多不好。”
“不了。”林友亮叹息般的说道,“我是再不想见到你大伯和三叔了,你父亲能干也不需要我帮衬了。”
林媛想了想脱口道,“那要不然我陪您去老宅住段日子?”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对着老太太已经够烦的了,单独对着老太太就更烦了。可她真是心疼祖父。
闻言,林友亮呵呵的笑了两声,“你这丫头能和你祖母好好相处吗?”
林媛讪笑了两声。
“你祖母一辈子要强惯了,你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硬凑在一起那整日还不得光吵架了?”林友亮笑道,“你有孝心我知道,只要你能原谅你祖母就够了。”
林媛沉默了下来。对待老太太她是有些得理不饶人,可她一想到当日她在江中漫无目的的漂泊,始终见不到陆地的恐惧,她就无法原谅。
林友亮好似能看透林媛的心思一般,又伸手摸了摸林媛的脑袋,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尔后才起了身道,“好了,去吃早膳吧。”
毕竟是在庄子上,饭菜肯定比不得在府里来得奢侈。林媛刚扶着林友亮坐下,就听见隔壁屋里一阵摔砸碗筷的声音,紧接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嘶吼传来。
“你给我吃的这是什么?猪都不吃的东西你竟然端来给我吃?”老太太暴躁的喊着。
“母亲,还请您委屈一下,庄子上只有这些。”叶氏唯唯诺诺的回道。
之后又是一阵摔打斥骂。
林友亮铁青着脸色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林媛忙一把拉住,耳语道,“祖父,老太太正在戒阿芙蓉,性子肯定比平日暴躁,您进去跟她吵也没用,我去把那个西域人请来。”
林友亮吸了口气,才颔首应是。
林媛对香荷吩咐道,“你进去把太太请出来。”这才领着香兰急急忙忙的往外走。
她记得父亲说过把那个西域人安置在了东边的厢房里,那人性子挺古怪的,还让她别去打扰。
到东厢房的门外,香荷看了眼林媛才上去敲了敲门,先是轻轻的叩了两下,但里头并没动静,香荷犹豫了一下,才拍了拍门,可里头仍旧没动静。
老太太那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林媛有些不耐,上前使劲拍打了起来,将门拍的啪啪作响。
这时屋里才有了声音,不过唔哩唔哩林媛倒没听懂。
“先生,老太太起身了。”林媛扬着声音喊道。
“知道了,我这就起床。”一阵变扭的汉语传来。
林媛没再出声,耐着性子等着,可等了好一会,还不见那西域人开门。她不由又扬声催促道,“先生,请您快点。”
“来了。”西域人语气不耐的回道,随之推开了门。
门一开,香荷就骇的往后退了一步。
林媛倒是习以为常,高鼻子,大眼睛,凹陷的眼眶加上微黄的头发,前世里这样长相的人并不少见。
“先生,还请您快些。”林媛见对方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不由出声道。
西域人笑吟吟的回道,“请问这位小姐叫什么名字?我叫买买提。”
林媛一愣,随即心头发笑,她忍着笑意回道,“我叫林媛。”
“林媛小姐,你怎么不害怕我的长相?”买买提一脸兴趣盎然。
林媛笑了笑,“您的长相同我一样啊,也没多只眼睛少个鼻子。好了,先生还请先去看看老太太,若您有兴趣的话,空了我可以陪您聊天。”
买买提微笑着行了个林媛很久没见过的礼,“请林媛小姐领我去吧。”
进了屋就看见老太太已经把手边能砸的东西全砸了,若不是有两个粗使婆子硬摁住她,怕是这屋里连块踏脚的地方都没有。
耳边是老太太不停咒骂着旁人的声音,从叶氏到林媛,到她能见到的每一个人,林媛下意识的骤起眉头,可她转脸看向老太太那副枯槁的模样,她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绑住,我去熬药给她灌进去就行了。”买买提看了一眼说道,之后就往外走去。
林媛赶紧招呼着香兰过去帮忙。
不过片刻功夫,买买提就端了一碗药过来。
林媛不通药理,但却没见熬这么快的药,她挑眉问道,“先生,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快就熬好了?”
买买提将药碗递给旁人,回道,“我已经做成了药丸,碾碎了直接泡开就行了。”
林媛一脸郁闷,“那就直接喂药丸不是更方便?”
“什么?我听说你们这里都必须把药熬成汤药才可以的。我以前都是这么做的。”买买提诧异道。
林媛不愿再同他纠结,摆了摆手便不再说。
那头老太太仿佛被阿芙蓉折磨的快受不住了,药碗一递到她的面前,她就迫不及待喝了进去。
可喝完没多久,她就又暴躁的扭动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吼叫咆哮。
林媛不愿去听,就欲转身出屋,可她却看见林友亮眼里含泪的站在床头。
“不管她有多么难受,都不可以再拿阿芙蓉给她了。”突然,买买提一脸正经的说道。
林友亮好似知道买买提的话是同他说的,他看了眼老太太,一扭头就出了屋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