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失去了墨平,不想再失去武老三,韫仪已是下了决心,就算……让李世民抓住,她也一定要救武老三!
随着鲜血的流逝,武老三身子越来越冷,视线亦变得模糊起来,隐约间,他仿佛看到一个人影向他走来,同时有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爹。”
“梅雪……梅雪……”喃喃唤了几声,武老三看向焦灼紧张的韫仪,轻声道:“韫仪,梅雪来接我了,记住爹的话,好好保护自己,好好活下去,不要……不要再杀……人……”
说完最后一个字,武老三倏然垂下了头,双手一动不动地垂在身侧,呼吸亦随之停止。
韫仪像是没看到这一切,吃力地将武老三扶起来,喃喃道:“爹别怕,等出了弘化郡,我带你去看最好的大夫,再不行,咱们进京去请御医来看,那些御医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之能,一定可以治好你的伤。”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武老三往东边行去,后者已逝,再没有了意识与体力的支撑,所有重量皆压在韫仪身上,后者本就是疲惫之身,勉强走了几步后,便跌倒在地,爬起,跌倒,再爬起,再跌倒……
不知摔了几次,韫仪终于没有再爬起来,伏在武老三的尸体上,痛哭不止,声音悲恸如杜鹃泣血。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意的人要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墨平是这样,武老三也是这样,如果她没有冒充梅雪,那么武老三现在还会好好活着,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需要耕种那几亩田地的时候,就背上弓箭去山上打猎……
是她,是她害死了武老三,就如她害死墨平一样,她来弘化郡,是为了大隋百姓能够有安稳日子可过,是为了替父皇减轻负担,结果,李渊未杀成,反而害了身边一个又一个人;或许……她真的根本不该来弘化郡,这样墨平也好,武老三也罢,甚至是梅雪都不会死,采萍也不会那么痛苦。
如今,除了远在洛阳的母后之外,关心她,在意她的人,都死了,只剩下她孑然一身。
等到勉强止住哭泣声,天色已经亮起,韫仪抹去脸上的泪,以刀为锄在地上挖着,费了许多功夫,方才挖出一个与人差不多长的坑来,在将武老三的尸体放入坑中后,她双手捧土,迟迟不舍得洒,这一别,就真是永远了,以后再也看不到武老三那张刻满了皱纹的脸,也听不到他唤自己丫头的声音,他们之间的父女缘份,到此为止!
在埋葬完武老三后,韫仪抚着亲手所刻的墓碑,喃喃道:“爹,虽然我与你只有不足半年的父女缘份,但女儿这辈子都会记着你这个好爹爹,永不忘记,如果真有下辈子,我希望你可以做我真正的爹爹,相信……这也是梅雪的希望!”如此,又注视墓碑许久后,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韫仪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行去,武老三说过,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就可以离开弘化郡,希望……她的运气足够好,不要被那些士兵找到,否则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无力对抗。
走了一段路,韫仪看到一棵树上结着几个野梨子,正当她踩着石头准备摘几个下来充饥之时,一枝箭倏然飞来,射在树干上,箭羽还在不停颤动。
韫仪心中一沉,收回手转身望去,只见李世民正站在自己身后五丈之处,双手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不必问,刚才那一箭必是他射出。
在韫仪他们逃入山林后,李世民当即遣所有士兵衙差入山追踪,就连他自己也入了山林!
“随我回去!”面对李世民的言语,韫仪摇头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李世民脸色一寒,冷声道:“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韫仪淡然道:“我知道,但就算是死,我也不会随你回太守府!”
李世民收起长弓,缓步走到她身前,咬牙道:“别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明明已经身入绝境,韫仪却突然笑了起来,自嘲道:“我杀了李玄霸,你恨我入骨,我又怎会以为你不会杀!”
李世民眼角微微一搐,咬牙道:“你发现冯春秀害死梅雪之后,就易容成她,利用她的身份潜伏在府中,侍候刺杀我父亲,可惜父亲一直在松涛居中养病,令你寻不到机会,所以就退而求其次,去害我大哥是不是?”
韫仪点头道:“不错,续筋生肌散是我调的包,张沉月只是凑巧成了替死鬼,可惜李智云将他给救了。
“你未能杀了我大哥,就转而去害了玄霸?”对于他的话,韫仪凉声道:“我杀李建成,是因为他对墨平百般折磨,心肠如此狠毒之人,该死!至于李玄霸……他本可以不死,可惜,他偏偏见了冯立,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那种情况下,我自不能再允许他活着!”
“你该死!”李世民自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紧紧攥着长弓,指节泛起一层又一层的白色。
迎着他如欲噬人的目光,韫仪忽地笑了起来,“是,在你眼里,我这个杀人凶手自然该死,可是在我眼里,你们又何尝不该死?如果不是你们,墨平与爹都不会死。”
听她提及武老三,李世民眼角一搐,刚才追过来之时,他也看到了武老三的坟,他并不想杀武老三,可最终,还是杀了……
沉默片刻,他道:“为何要杀我父亲?”
“我要杀他,自有我的理由,你不必知道。”停顿片刻,她又道:“你要杀我,尽管动手就是,但要我随你回太守府,休想!”
“由不得你不答应!”随着这句话,李世民身形一动,待得韫仪回过神来之时,一把冰凉的匕首已是抵在颈间,正是她之前被李世民缴去的那一把,耳边响起李世民阴冷的声音,“玄霸就是死在你这把匕首下的是吗?”
韫仪神色平静地道:“不错,如今你终于可以报仇了。”说着,她忽地笑了起来,“我是不是该恭喜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