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不比北方，它对水旱灾害的抵抗力要强得多。”白氏道。
“是的，所以这种经济模式千万不能在北方，特别是黄河流域进行。黄河流域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而且大规模的垦荒在江水流域还可以维持十年到二十年，哪里有太多湖泽，只要进行河堤的修筑，开挖人工河就能够变成两年，江陵云梦泽的改造就是这样完成的。可是黄河流域如果再把树砍下去，土壤会直接暴露在雨水之下，对水旱灾害的抵抗力更加弱，黄河的泥沙更加多，河防会变得防不胜防。整个中原地区就会民不聊生。”
高继冲描绘的场景让王朴心惊胆战。
王婉容认真地说：“江南情况会好一些，但是这要看资本有没有一定的控制力，一般来说，在初期，其控制力会极其弱，尤其当资本是为了争夺政权服务的时候尤其是这样。纺织工业带动的不止是棉花，还会带动矿产的开发，蒸汽机的原始设备江陵就有，在这基础上，钢铁，石炭都会很快发展起来。而所有的这些都会森林和水体发生改变。森林的减少，会让雨水快速在地面形成径流，最后的反应就是洪水。如果资本的控制力不足，在五到十年之内，就会体现出来。这是一个恶循环，二十年，环境就完了。”
“二十年，不管孙睿永跟着谁，都会拥有极大的财力和物力。他可以做很多事情。”
“这是当然，他会造枪造炮，在南方攻城略地，飞速扩张。可是扩张得越快，对资源需求也越快，内部问题也越多。资本的特性就是他有一个恶的人心，相互的竞争在利益的驱使下，会把恶的一面表现得淋淋尽致。江南，不会形成一致，要达到经济上一统，只能用战争的方式。所以纺织业的输出，我们不会只给长沙府一家。”
“李弘冀？”王朴一惊。
“是的，墨班在李弘冀哪里。墨班哪里的工匠虽然技能不高，可是毕竟经过了墨家思想的熏陶。当然为了一视同仁，李从嘉哪里我也会支持，至于郭公哪里，郭公和郭荣将军都是聪明人，他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白氏现在才发现这回是一个极其恶毒的计划。她不高兴了：“继冲，我不同意，这有伤阴德。多少老百姓会因为你的这一句话而死？沈河之战的诅咒历时不远。”
王婉容和高继冲都沉默了，战争的创伤好说，可是环境的破坏，也许只要几年时间，可是治理却要花几十年，甚至永远也恢复不了。这是两个人商量了很久也没有做决定的原因。
王朴擦了擦脸上的汗：“这确实是在南方播了一个恶的种子。我想知道这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高继冲道：“资本的特性决定了，他们会接收这种简单，但是能够进行大规模生产的设备，我们更加先进，复杂，需要纺织工技能高超，只能半手工的设备他们不会要。他们看中的是市场占有率而不是科技的先进性。所以他们会用这种简单技术，一直到把技术的价值全部压榨完，然后再在低成本高效率的基础上进行研究，逐步升级。他们不根据实际需求进行研究。这是资本的特性。”
高继冲用手在桌子上划出两条线。
“我们的科技是根据需要进行发展，我们的战士，部队，老百姓需要更加接近土地，冰雪，猛兽，我们要能够管理森林，需要采集到很难采集的食物，我们的食品加工，微生物的利用都会千变万化。我们的科技也会为此服务。以服装为例，我们趋向实用，便捷，复杂化。我们的产业也随之而变化。也就是说我们不断进化的身体在自然界中的需求决定了科技和产业的发展。我们不强调享受，而强调进化。”
高继冲的手指滑向另外一条线：“这边却不同，资本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会为了让自己的产品卖出去，而利用一切手段左右人们的喜好。他们会强调享受，利用色彩，样式等等来刺激人们感官。他们宁可穿得很别扭也要取悦于人，也就是说在那个社会，不是你需要什么，而是资本能够给你什么。而资本给你什么，有几个基本条件，第一是低成本，第二是高收益，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碰触这两点。也就是说资本会因为利益而压制科技的发展。而我们知道，贪图享受，不愿意接触大自然，而处于资本营造的扭曲环境当中，人只会退化，而不是进化。因为那已经不是天道，而是人道，我反对儒家的一些观点就是如此。”
王婉容笑道：“这样的例子会很多。比如电报，电报能够传递信息，但是就像继冲说的，他在远距离传递信息比较有利，可是在近距离传递信息，认得五官和感知要远远超过电报。师娘肯定要清楚，您可以根据听觉，视觉，触觉，嗅觉等等综合判断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做什么活动。这个距离在两三百米范围内我和继冲可能都没有问题。师傅和师娘，还有叶天校长他们在三四百米的范围内，不会判断失误。如果利用一些小道具，那就更加远。所以，我们只把电报作为远距离信息传递使用，它的传输距离在千米以上才有意义。可是如果让资本来操作，那么两百米之内，它都希望用这种电子信息的传输。而这种信息还得来容易，因为是别人告诉你的。所以久而久之，人们会丧失这种观察力和感知力。这就是退化。”
高继冲道：“对，我们不做这种事，我们要使人不断进化，能力越来越强，而不是越来越弱。我们的战士会以一当百。我们的科技会省略很多不必要的研究方向，因为科技只是人感知的延伸，让人的力量能够达到平时很难以达到的地方。电报会衍生出电子科技，会直接朝着更加丰富，快捷，全面的远程信息传递发展。可是短程电子设备不会有，短程需要你自己来完成。”
王朴这次懂了：“也就是说，我们的科技会比他们更加快。”
王婉容点头：“是的，最关键的还是发展方式决定的不同的生活模式。我们学校的孩子们更加懂得团结和协作，因为你不这样做，会被狼吃掉。我们的孩子们最后会和各种动物和植物交朋友，并能够熟练地利用它们。在任何条件下都饿不死他们，还能活得很好。可是别人不行。两种生活方式都会向前发展，只是我们是进化，而他们是退化。优劣我想王先生应该能够判断。”
王朴闭上了眼睛，好久才对白氏道：“白真人，恶的种子不是王爷种下的，而是商人和孙睿永种下的。即便王爷不输出纺织业，资本也会遭到其它产业，比如铜铁冶炼。而纺织业的基础总归是农业，农业对老百姓的伤害还算小的。我支持王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