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内力比之黄衣青年高出数筹,又不计消耗,就算带了个人,身法速度依然比他快出许多,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前方不远处有座破旧的土地庙,黄衣青年直冲庙门而去,想借着屋内狭小,再次甩开些许距离。却不防后面忽的暴起嗤嗤厉啸,背后隐隐发寒,青年不用回头,也知自己被剑气锁定,正要实施的盘算当即破灭,气得白眼一翻,但脚下反应不慢,身形一跃而起,翻飞而上。
贴地而来的一道剑气从他脚底掠过,直射进庙门之内,青年踏上屋顶,只听得庙内物事噼啪断裂,脚下房梁震颤,暗暗吃惊于这道剑气的强猛力道。若是刚刚躲得慢些,定然会被剑气分尸而亡。
只是,还不等青年跃下屋顶,又闻数声凄厉呼啸,回首望去,只见追来之人身形凌空,手中长剑挥洒,数道森寒剑气飚射而至,将他身形四周的空间牢牢笼罩,逼得他收回即将迈出的脚步,老老实实的立在屋顶。
剑气轰然落下,将小庙周围的地面狠狠犁了一遍。那凶恶威势,看得青年暗暗咂舌。
下一刻,岳不群飘身落在屋顶的另一头,手中长剑随意斜指,眼睛却好奇的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黄衣青年。
但见他面目白皙英俊,双目灵动,手中一柄薄刃单刀架在肩上,身形气质隐隐间透着三分潇洒三分邪意。
岳不群淡淡开口:“依你的轻功,足以让岳某记住姓名……报上名来,岳某不杀无名之辈!”
虽然被刚刚的几记剑气吓得没脾气,但黄衣青年心里依然为岳不群对自己的蔑视感到极为不忿,旋即又暗叹出师不利,一出江湖就遇上这等硬茬子。只得有气无力的一拱手,应付道:“在下田伯光,不知阁下是?”
岳不群心下一动,目光微沉,看他身背破旧包裹,举止未脱稚气,便知他才刚刚出道,还是个江湖嫩雏儿,“在下华山岳不群!”
田伯光神色一惊,眼睛愣愣的盯着岳不群,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就是那个跟魔教教主打了个平手的五岳副盟主、华山掌门岳不群?”他虽然昨天才在师父坟头磕头上香随后下了山,今天才开始正式浪迹江湖,可上午也与几个江湖人喝过酒吹过牛,只听他们开口闭口都是什么五岳剑派大战魔教,什么五岳盟主、副盟主激斗魔教教主、光明左使云云……其中,岳不群的鼎鼎大名可谓如雷贯耳,绝不虚言!
“不才正是!”岳不群放下王艳霞,小姑娘嘟着小嘴站在一边,眼神委屈又幽怨的看着他。好像是在诉说岳不群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让岳不群大感头痛之余,只能装作没看见。
田伯光目光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但一回想到对方刚刚那几道剑气的赫赫凶威,终是没敢说出挑战之语,反而目光软了下来,舔脸笑道:“岳掌门当世英雄,侠名远扬,田某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这个,田某身负要事,咱们就此别过!”
“嗯?……”岳不群鼻音未绝,长剑轻轻摆动,一股凌厉剑势立即压住田伯光,令他脸色难看,不敢妄动,才欣然开口:“田兄是否忘了什么?”
田伯光诺诺不语,岳不群又道:“怎么,难道还要岳某给你醒醒神儿?”说着长剑微扬,寒芒闪烁。
田伯光到底年轻气盛,受不得这般拿捏,当下脸色一狠,薄刃单刀直指岳不群,怒道:“姓岳的!别以为老子当真怕你……”
岳不群刚刚见识过了他的身法,当真是既轻且快,疾如箭矢,在岳不群所见过的高手中,只有东方迷能够在轻功身法上胜过他,当然,岳不群自己也算一个。此时,岳不群倒是更好奇他的快刀刀法,当下目光示意王艳霞让开些,旋即长剑平指,向着田伯光道:“拿出你的真本事,只要能在岳某手下走过十招,这次就放过你!”
王艳霞本来心不甘情不愿,但听得岳不群要与田伯光过招,忽然想起来她还真没见过岳不群出手,便听话的后退两步,提气跃至小庙旁的一株大白杨的树杈上,转过身倚着树干坐下来,兴致勃勃的看着两人。
田伯光闻言固然一怒,但脸色变换两下,终究化为喜色,上前三步疑问道:“此话当真?”
岳不群对他的小动作视若无睹,只是淡淡道:“当真!”
田伯光右手倒持薄刃单刀与左手抱拳前拱,似要行切磋之礼,口中同时说道:“那……”字刚脱口,便有森白刀光由下而上反撩而出,同时踏前一步,刀光眨眼即至岳不群胸腹之前,这才有后半句厉喝:“请接招吧!”
这般作为,已是小人行径,旁边观战的王艳霞暗骂无耻,但她出身刀法名门,眼力不俗,自然即刻看出,田伯光这招刀法确实狠辣精准、快捷绝伦,深得快刀精要。她又不自觉为岳不群担心起来。
岳不群却似早有所料,毕竟这点儿小计俩还入不得阴谋家之眼,不慌不忙的侧身闪避,同时右手长剑一甩,剑刃柔若无骨般弯成大半圆,剑尖点向田伯光侧肩。
田伯光眼看岳不群的剑招慢了一拍,在剑尖点到自己之前就要被自己的快刀先一步开膛破腹,却忽然发现岳不群左手的剑鞘一直垂在腰侧,一动不动,若是自己刀招用老,很可能被他以剑鞘拨偏,而那时,他右手的长剑所点之处,可就不是自己侧肩,而是自己的脖颈了,这是一击致命啊!当下心里暗暗惊叹对方不愧是名传天下的大高手,不动声色间便已用出这般阴险老辣的招数之时,田伯光仗着身手灵敏,已毫不犹豫的侧身变招,刀势化撩为拖,闪电般切向岳不群左肋下,并眼角余光紧紧窥准岳不群长剑变化之势,心中盘算着自己刀招的后续变化,下一招是回马刀亦或反手刀,此时身形就要与岳不**错而过……
岳不群见他算计失败,脸上不见丝毫颓色,依然神凝气定,章法精奇,不由暗暗赞叹此僚资质之佳,不愧是今后能够媲美一派掌门的人物。而面对田伯光更快更险的第二招,岳不群身形不挪,仅是左肩微沉,似要恰恰避开刀锋,同时手中长剑微旋,似要转身直刺……
田伯光见此,瞬间明了自己下一步的刀招已被对方看穿,怕是又要做了无用功,不由又是一惊。正在思索如何应对变招,忽觉左腿一疼,继而被一只脚大力一勾一送,田伯光的身形便不由自主的向前猛翻,一脑袋栽在屋顶主梁上,啪的磕碎了一块儿烂砖头,疼得哇哇直叫。
王艳霞见此扑哧一笑,更让趴在地上的田伯光羞恼异常,只觉没脸见人。她刚刚看得分明,田伯光七分心思都用在关注岳不群的长剑上,对岳不群腿脚的动作不免有些轻忽,却不防岳不群沉肩躲避的动作半真半假,实则稍稍掩饰了腿下无声无息间探出一脚时身形高低变化之细节,骗过了田伯光的眼目,使得他左脚脚脖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岳不群一脚踢中。本来依田伯光轻功身法之高明,这样的不入流的一踢只能让他身形乱上一瞬,下一息就能够调整过来,绝不会向常人一般摔倒在地。但是,岳不群踢中他脚脖之后,脚上力道竟瞬间变为沾粘之力,令他脚脖脱离不得,被勾着抬高一尺有余,又再次变换为爆发之力,狠狠一推,就使他身不由己的来了个倒栽葱!
两招败北,甚至因为第二刀还为使完,准确的说只能算一招半,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输了,田伯光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他趴在地上揉着磕出个大包的脑门,不由得想,老子今天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啊?师父你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了,要是你早死一天或是晚死一天,我昨天或明天下山,指不定就不会碰上岳不群这个瘟神,也不用输得这么惨……现在可好,把师父您老人家的脸还有我自己的脸一齐丢了个干净不说,等下十有**保不住小命儿难保!
岳不群看他就此赖在地上,想来是在拖延时间,不由颇觉好笑。本想见识一番他的刀法,但没想到他如今的武功尚未成熟,快刀的底子虽然有了,却还算不得一方名家高手,与人过招的经验也算不得出众,更别提自创什么飞沙走石十三式,估计至少还得十年才有可能出现。岳不群如今眼界已高,也懒得杀这种初出茅庐的嫩雏儿,想了想道:“看你刀法还行,本座最是爱惜人才,提携江湖后进,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田伯光正苦思脱身之策,闻言立时一跃而起,乐呵呵道:“岳掌门宽宏大量,可不算田某食言而肥噢……”
岳不群挥了挥长剑,提醒道:“你可得把握机会,想好了再出招!”
田伯光刚刚赖在地上许久,可不就是再想怎么打败或逼退岳不群的招数么,此时假作豪迈,手中薄刃单刀一横,直接道:“不必了,男子汉大丈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田某出招了!”言罢直接挥刀进招。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一味实招抢攻,虽然快刀风格未变,但招数却虚虚实实,章法严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尽量多撑一会儿。他也想明白了,凭着岳不群的功力,只需在剑上运足内劲,一旦刀剑相斫,便会震断他的薄刃单刀,要胜他一招也用不了。所以,既然岳不群不准备在功力上欺负他,那他也无须刻意避开刀剑相斫,更无需非要抢攻取胜,而是全心进招拆招,随机应变即可。
岳不群随意使出狂风快剑的精招应对,以快打快破其快刀之余,更是寻隙而进,逼他不断变招换招。却见他刀法间破绽极少,而且很会利用快刀的速度隐藏或弥补破绽,就知他在刀法上所下得苦功足有十来年以上。若是他再有十几二十年苦练,内功修为跟上,倒是真有可能成就一门独家快刀。
眼看田伯光已出了九招,只要再出最后一招就能完成约定,但他却未因此而有丝毫放松,反倒是刀势不进反退,愈发严密无漏。岳不群嘿然一笑,手臂一震,长剑忽的化作千百条光影,将他全身上下团团笼罩,下一瞬又忽的收势而退,归剑入鞘。
田伯光一见得岳不群爆发,便准备严防死守撑过这一招,却不防岳不群剑光忽然变化虚虚实实、快如闪电,令他看之不实,分之不清,根本无从守御,一时间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愣愣然不知所以。直到岳不群回身站定,田伯光才猛然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觉浑身一凉,不由低头看去。
只见身前及四肢衣衫的各处大穴部位均有一个绿豆大的小孔,似是由剑尖所刺,密密麻麻怕不是有三四十个,但未有一处感到疼痛,却是剑尖竟只刺破衣衫而未伤肌肤分毫,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田伯光向来自负刀法快极,此刻在毫无反应之下给人快手连刺三四十剑,剑剑精微奥妙,如梦似幻,实在让他难以想象,一时间再次愣住,手中薄刃单刀滑落在脚下也毫无所觉。他脑中所思,心中所想,都是对方如何运劲使力才能让剑招达到这般快捷无伦,又要如何才能使自己的刀招更快,从而抵挡乃至破掉对方快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