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嘴角的血渍沿着脸腮蔓延而下,看似伤的不轻,昏迷不醒。
实则不然,在他明白中计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避开任我行的掌力,便在发掌反击之后,立即运功护身,得益于浑身经脉都充满内力,不需多做调动,瞬息间就已在身前要害部*位的经穴肌体内布满内力。因而在被掌力扫中胸腹之时,一半的力道都被化解卸开,余力虽然击实,但也不足以将他重伤,反倒借着吐血之机将残存劲力排出体外,内伤不过了了。但是,经掌力一震,他体内的内息洪流再次激荡起来,大有失控之势,吓得他连忙凝神聚意,导气归元。
左冷禅及封不平先后脚赶到岳不群身边,五岳诸高手紧随而至。见得岳不群神色宁静,呼吸平稳,众人便知他并无大碍,继而相互交换眼色,虽然各有心思,但看到封不平与宁中则隐隐然以自身将岳不群的身体与众人隔开,似是有着防备,更是不好妄动。当下,华山、衡山诸人继续关注岳不群的情况,而左冷禅及其余高手却转而把目光投向任我行的方向。只见魔教众人将任我行团团围住,看不真切,但从他们紧张戒备的举动看来,很可能任我行也动弹不得。
事实的确如此,若论身体伤势,任我行可比岳不群轻得多,毕竟岳不群发掌过于仓促,威力有限,而且还没怎么打中。但是,若论体内状况,任我行却比岳不群严重得多。原本他的内力反噬才大致平息,他就又猛然运功发掌,激得内力又有暴走趋势,紧接着被岳不群的掌力刮伤,更重重跌飞在地,摔得气血浮动。如此雪上加霜,他体内近半的内力啥时奔涌躁动,再次失去控制。好在他及时压制,又一动不动的全心运功调息,才没有再次酿成气血逆行的大祸。
须臾之后,岳不群率先睁开双眼,在封不平的搀扶下站起,抱拳诚恳道:“多谢众位护法,岳某感激不尽……”他并非不知道嵩山左冷禅及泰山玉玑子等人未必心怀好意,但是,大家毕竟未曾撕破脸皮,该有的客套还是不能少,更能借此让众人退开。
左冷禅见得岳不群这么快就能够起身,眼中神情莫名,但还是挥手让众人散开,同时关切道:“岳兄伤势如何?”
岳不群此时已无大碍,只是今日之内不宜与人动手罢了。但他却眼也不眨的虚弱道:“多谢左兄关怀,岳某暂时还撑得住,只是需要尽快运气疗伤,三五个月之内怕是动不了武……”从心而论,岳不群是懒得再打下去,毕竟最高战力都没有必胜把握,再战也只是白白消耗下层弟子的性命,无甚益处。而且,他体内的内息洪流急需妥善处理,否则比之练了吸星大*法的任我行好不了多少,都得时时刻刻小心内力反噬。
“这可如何是好?”左冷禅皱眉沉思,看似忧心局势。他这等心机深沉之人是万万不信岳不群所言,但其余方正之人听得岳不群如此气弱,纵然见他脸色、呼吸平和,却也以为他是刻意运功维持,避免被魔教之人窥出虚实……
恰在此时,魔教一方传来动静,五岳众人转身望去,见得外围教众散开,露出卓然而立的任我行。他此时脸色红润,意气勃发,似乎毫发无损,与人再战三百回合亦是等闲。但在岳不群与左冷禅这等武学方家眼里,任我行只是强撑脸面罢了,指不定等下回去就立马扑街呕血呢……
双方互相一打量,任我行想要争取主动,率先开口:“左掌门一身嵩山剑术果真不凡,岳掌门的华山气功更让任某由衷佩服……”说到“气功”二字,任我行语气微沉,眼神闪动,似是另有深意,随即伸手指着五岳众人,不屑道:“但是,凭你二人带着这帮乌合之众,就想攻我黑木崖,灭我神教……实在是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五岳众人虽然见识了任我行的超绝武功,自认甚是不如,但被他当面如此小觑,还是颇为愤愤,就要开口反讥,却被左冷禅抬手止住,见他面无表情,沉声道:“任教主若是只会口出狂言,那你魔教今日必灭……”既然知道任我行不在状态,左冷禅倒巴不得他再约自己单挑,因而出言放肆,试着激他一激。
任我行虽然性子霸道,但却从来不做无智莽夫,此时根本不为所动,仅是摆手道:“左掌门何必故作虚言……刚刚你我高下已判,众人有目共睹……”说着不顾左冷禅嘴角抽搐,目光转向岳不群,貌似诚恳道:“惜乎未能与岳掌门决出高下!……既然岳掌门当下有伤,任某又怎能乘人之危,为天下英雄耻笑?……我二人不妨改天再战罢!”任我行把手一扬,豪气凌然。
岳不群与左冷禅对视一眼,见其目光阴沉,却又微微颌首,便知左冷禅也有罢战之意,但这话却不能由一把手说,合该自己这二把手打圆场,当下转而向任我行道:“任教主既有此意,岳某自当奉陪!……不过,你我双方此番大战,已是杀戮过甚,有干天和……为双方弟子计,为中原武林计,为河北百姓计……不妨就此罢手!”
本来任我行练成吸星大*法,功力暴增,是想摧枯拉朽的击败左冷禅、岳不群,将五岳众高手全部留在此地,继而反攻五岳山门,一举荡平这神教近两百年来的心腹大患。只是当下看来,着实力有未逮。特别是此次连番大战,他空有无穷内力却难以运用自如,没能取得应有的战果,最后吸取岳不群的功力不成,自己反而内力反噬、气血逆行,更使得岳不群功力大进……如此种种,任我行如何还不知晓,吸星大*法隐患极深!现如今对付五岳事小,赶快解决吸星大*法的隐患事大……但是,这休战之事,绝不能由他这个至高无上的教主提出来!否则,不仅会弱了神教的气势,为武林同道耻笑,更会影响他在教中的权威……不过,既然岳不群率先开了口,任我行自然也不为己甚,嘿然道:“挑起战端的是你五岳,罢手言和的也是你五岳,尔等将我神教置于何地?……当黑木崖是尔等自家院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
左冷禅与岳不群自忖明了任我行的虚实,自不会被他的激烈言辞所骗,反看出他这是色厉内茬,否则依他刚愎自用、专横狂妄的性子,但有五六分胜算,便会悍然出手,绝不会多作唇舌。此等言语,不过是为颜面计,稍作转圜罢了。当然,若是二人未能看出端倪,应对之言失当,以致五岳声名有损,就更是任我行所喜闻乐见的了。
左冷禅刚刚输在任我行手下,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嵩山剑法和掌法有着极大弱点,遇上内力修为或招式造诣不如他的对手,尚可以势压人,从容取胜,但若遇上内外兼修的大高手,可就无可奈何,只能自保了。而且,他虽然看不真切岳不群此时的虚实,但依之前岳不群能够顶住任我行那般吸人内力的邪门武功并与之拼得两败俱伤来看,岳不群的内功十有**已经胜过他了,再加上一身高绝剑术,岳不群的武功很可能已经胜出他半筹,已经威胁到他的五岳盟主之位,让他不得不心生忌惮……因而左冷禅也急需回山潜修苦练,尽快解决自身武功的不足,弥补缺陷,此时不欲多做纠缠,便慨然不屑道:“你我两家的恩恩怨怨绵延百余年,这黑木崖我五岳既非第一次来,亦非最后一次!……嘿嘿,任教主若有不甘,不妨也去我嵩山走走,左某定然扫榻以迎,隆重招待!”
此言一出,任我行固然无奈,岳不群更暗暗喝彩,左冷禅敢说“欢迎前来报复嵩山”这话,绝不是他真有必胜的底气,而是嵩山之上除了胜观峰的嵩山剑派,可还有少室山的少林寺,若任我行当真带着人马大肆攻向嵩山,就算再三声明是只跟嵩山剑派过不去,恐怕少林也不会信啊!不管怎么说,少林与嵩山剑派挨得太近,未免被他搂草打兔子,少林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就算任我行如今有把握胜得过嵩山剑派,却也绝无把握胜得过武林第一大派的少林……
东方迷见任我行在言语上未能讨到便宜,立时出来接过场子,冷声道:“左掌门放心,你五岳既然盛情相邀,我神教自当一家一派的挨个拜访,总会轮到嵩山的那一天!”言下之意,可不是每家都跟嵩山一样,旁边有个少林这等大靠山。
岳不群却似全然未曾听出,乐呵呵的应道:“那敢情好……岳某与任教主、东方左使一见如故……今后二位若能光临敝派,把酒言欢,当真不胜荣幸!”
一见岳不群这悠然模样,任我行就想起自己功力大损,却是被他占了老大的便宜,不由目光阴沉,而东方迷倒是嘴角微微翘起,欣然道:“岳掌门剑术精绝,在下不胜佩服,只叹相见恨晚,改日一时手痒,若是下帖相约,万望岳掌门不吝赐教才是!”今日接连与左冷禅、岳不群这等平日罕见的高手斗过,虽然都有所保留,但东方迷也发现自己功力不足的短板。特别是任我行新近练成的这门神功,即使有些隐患,却也实实在在的让任我行功力大进,纵横无匹,东方迷心下倍感压力之余,又对岳不群这等剑术境界隐隐胜他半筹的高手见猎心喜,言语之中的约战切磋之意不全是假。
岳不群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任我行内力反噬之厄刚过,却还心有余悸,急着回去寻找化解之法,此时甩出一句:“左掌门、岳掌门,下次见面,只盼你二人能够多接得任某几招,否则五岳怕是要从武林销声匿迹啦!”言罢转身离去,向问天等亲信高手紧随而去,直返黑木崖方向。
左冷禅高声回了一句:“任教主如此急着回去勤修苦练,可是信心不足?”言罢同样转身而去,闻得背后传来任我行的冷哼,却也无甚欣喜。
岳不群与东方迷相视一笑,旋即抱拳作别,齐齐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