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秋露霜只觉得手脚冰冷,全身僵直,一种并不强烈却无孔不入的恐惧感充斥了他的身体。
秋流雪!他不需要回头,甚至连对方的声音都觉得很陌生,但他知道对方就是秋流雪!
而且是一个已经彻底改变,也许还变成了妖魔邪魅、道行在他之上的秋流雪——这是身为同行的直觉,就像神遇到神,魔遇到魔,鬼遇到鬼,不管对方如何变幻形态,都能感觉得到对方是同类。
“二哥,”对方的声音在微笑,“我是七弟哦,我已经长大了,你要不要回头,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轻笑声,没有透出一丝杀气,没有掺杂一丝恨意,真的就像好久不见的兄弟们重聚后的问候,淡淡的亲切,听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然而,这正是秋露霜最恐惧的地方。
他杀过和害过很多人,他见过无数血腥和残忍的场面,他也拥有无数的仇家,经历过无数被追杀的事件,所以,他很清楚,最可怕的人,并不是那种一看到他就恨得血液倒流、不顾一切冲上来杀他的人,而是那种即使看到恨之入骨、非杀不可的人也能笑得从容淡定,杀人于无形的家伙,比如他的父皇,比如秋夜弦。
他从秋流雪的身上,就感受到了那种不带恨意和杀意、却一定会杀掉他的从容和决绝。
在他冷汗涔涔、动弹不得的时候,颈后的尖刃已经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刺破他的皮肤。
“二哥,这样真的好吗?”秋骨寒又在轻笑,“被人杀了,却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到,岂不是死得很不甘心?”
秋露霜总算恢复了五分镇定,勉强的笑笑:“就算看到了对方的脸,我也还是会死得不甘心的。”
“说得也是。”秋骨寒道,“二哥还有大业未能实现,还有数十年的荣华要享受,哪怕是早一秒死掉,二哥都不会甘心的。”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很好笑似的笑了起来:“这种心理跟我一样呢。不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模样就杀了你,我会不甘心,但是,就算你看到了我的模样才被我杀,我也还是不甘心。其实,无论你怎么死,我都不甘心,因为我觉得不管你怎么死都太便宜你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剑后移一点:“所以说,我们真的是兄弟,太相似了。”
秋露霜沉默半晌后,还是克服下心里的恐惧,慢慢的转头。
看到秋流雪的脸庞的那一刻,他几乎要大叫出声“父皇——”,因为,秋流雪实在长得太像父皇了,形似达七八分不说,连神都似了五六分,可秋流雪明明连十六岁都未到!
这般年少的秋流雪,竟然隐隐散发出父皇特有的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
不止如此,他还从秋流雪的身上看到了秋夜弦特有的那种既无懈可击又无法看透的气息。
父皇,他最敬畏的人;秋夜弦,他最忌惮的人。而未满十六的秋流雪,正在两者兼具。
明明以前的秋流雪,只是一只娇贵的虫子,一踩就扁,短短几年,却就变了这么多?
“二哥,”秋骨寒面对此生最恨的仇家,笑得恬淡从容,面不改色,“我又想杀了你,又舍不得杀了你,你若死了我就不能再杀你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他一口气数到“第十八次”后才道:“我想杀你一千遍一万遍,可人只有一次生命,死了就不能复生,这可怎么办才好呢?难道杀了之后再鞭尸?但尸体不经鞭,而且你也感觉不到痛苦,可我要的是你痛苦得不得了啊……”
他说着,低头,沉思,一脸苦恼状。
怎么办?照杀呗!秋露霜在心里狠笑,骂道,你嘴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会坚定的杀我!你现在不过就是猫抓到了耗子,在撕开吃掉之前先耍我一番罢了!
比杀人的本事与经验,本王说第一,没有人敢说第二,你吖的在本王面前摆什么架子!
他不动声色的后退,手也慢慢的伸向腰间。
这天底下,他真爱的只有两件东西,第一件是自己的性命,第二件是皇位,为了这两件东西,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岂有等着让别人杀之理?
秋骨寒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仍然苦恼的拔头发,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秋露霜退到三步开外后,冷笑,秋流雪啊秋流雪,你还是太嫩了!在我的面前,你怎么敢分神呢,这不是找死嘛?
冷笑绽开的刹那,他猛然抽剑,自下而上,划出一条凌厉流畅的弧线,欲将秋骨寒划成两半。
他喜欢偷袭,出其不意的逆转形势,斩杀对手。
当!隐隐有火花四溅!
他全力划出的这一剑,与秋骨寒的剑重重的交击。
秋露霜脸色微微一变,明明上一秒秋流雪还在沉思,怎么会招架得这么及时?
“我知道你喜欢干这种事情。”秋骨寒举剑相架,表情还是从容,唇边仍泛笑意,“所以,我故意卖个破绽,等着出手,然后让你看看你是多么的弱小和可怜。”
秋露霜与他较劲,脸色涨成猪肝色:“就凭你也敢看不起我?”
“今非昔比了,二哥。”秋骨寒一脸悠然,“你不是当年的你,我也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可怜虫,我得让你认清这一点,然后才能送你上路。”
像秋露霜这么狂妄傲慢的人,一定不能忍受被曾经最看不起的人击败,他要以实力打败秋露霜,让秋露霜带着这样的耻辱和不甘死去。
“就凭你还早了八百年呢!”秋露霜暴怒的大吼一声,手臂一挥,后退一步,剑刃擦着秋骨寒的身体划过。
“不用八百年!”秋骨寒闪过他的攻击,而后还击,“五年就够了!我只需要用五年时间,就可以将你彻底击败和杀掉!你不过就是一个废物!有那么强大的母族支持,却连秋夜弦那样的贱人都打不过,如今还败在曾经不堪一击的我的手下,你真是个悲剧!你死了以后,文人才子一定会写诗作赋嘲笑你,让你的故事流传千古……”
“你他妈的才可怜!”秋露霜咆哮,像疯了一样的砍击,“你跟你娘一样可怜!你娘就是死在这里,死得那么凄惨,你当时就像条野狗一样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哭着求我放过你娘,我让你舔我的鞋,你真的舔了……”
他的话比他手中的剑更恶毒更锋利更具杀伤力,字字都刺在人心上,正常的人心都承受不住这样的千疮百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