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燕嫣有些动摇了。
她几乎想一口气接受皇上的条件,成全自己的爱情,但就在这时,一声鹤唳掠过长空。
她抬头,看到家里养的几只仙鹤正从上空飞过,姿态优雅、鸣音优美如来自天外的仙鸟,如此的潇洒,如此的飘逸,如此的迷人。
父亲说过,为人当如鹤,高贵的悠游于天空,享受世人的赞美与景仰,而不是如草蝼,卑微的在泥土与草丛中求生——父亲的话,很有道理。
于是,她那一刹那的动摇,就宛如微风掠过水面,瞬间的微澜过后,又是一潭止水。
“皇上,”她抬头,目光和声音都变得温柔多情起来,“皇上初见臣女,不相信臣女对皇上真的一片痴情,此乃人之常情,臣女不敢妄求皇上相信,但是,只要皇上给臣女机会,臣女一定会向皇上证明臣女的心意。臣女愿意一次次的告诉皇上,臣女此生要么嫁给皇上,要么终生不嫁,至死不渝。”
秋骨寒:“……”
他看出这个女人已经有所动摇,但又因为某些缘故而又变得坚定起来,这种反复动摇后最终还是坚持己见的决定,最是稳固和难以改变的。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最终决定非入宫不可,而不是一时冲动或受人煽动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如此,他想改变这个女人的决定,恐怕不太可能了。
“燕嫣,”他半晌才道,“你放弃情郎,非要入宫为妃,过着无情无爱、孤寂无趣又充满纷争的后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燕嫣的眼里闪过一抹黯然。
她微微低下头来,婉声道:“臣女爱慕皇上,只求能伴天子,此生便已足矣,至于其它的,都不重要。”
秋骨寒也是阅人无数了,心里知道,自己应该是无法说服她了,当下轻叹一声,道:“你确定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主意?”
燕嫣抬头,目光坚定:“是,臣女至死都不会改变主意。”
至死都不会改变?
那就真的没法再谈下去了。
秋骨寒寒笑道:“你们父女俩都是好样的,既是如此,朕也无法可说了,还请燕小姐好自为之。”
说罢他转身就走,身影十分的决绝。
转过花丛之后,他的身影便彻底消失,燕嫣不知道他是如何来的,又是如何去的,她只知道,天子之踪,非她这样的小女子可以揣摩。
她呆呆的看着皇上消失的方向,身体一软,瘫在地上,额上渗着汗,脸庞微微发红。
这样的红,是因为过于紧张,还是因为皇上的姿容仪貌过于出众?
她也有些分不清了。
但她却开始坚信,她选择入宫,绝对不会错的!
在没有见到皇上之前,她觉得她入宫算是被迫的,但现在,在见过皇上的容貌仪态以后,她真的觉得可以嫁给这样的皇上,绝对不会太糟糕。
不说皇上的权势与财富,只说皇上不爱女色、容貌出众这两点,就已经是世间少有了。
想想,她进宫以后,无需跟很多女人争宠,大有机会争得皇上的宠爱并为皇上诞下子嗣,如此,她一生的荣华和燕家世世代代的荣华,皆是指日可待。
——她也是从穷苦中熬到富贵的,太明白“穷”与“苦”的可怕和“富”与“贵”的诱惑,任何经历过穷苦与富贵的人,都无法忍受回到穷苦之中,也都无法放弃富贵的生活。
而想要永远的富贵,就一定要丢弃所有的障碍,包括爱情。
放弃爱情令她心痛,但“爱情”这种东西终究比不上“富贵”,而且,她也许可以寻得第二份爱情,就算寻不到,最顶尖的富贵也能弥补这份缺憾。
所以,她一定要与父亲齐心,非入宫不可!
皇上虽然现在对她无意,但为了顾全大局,皇上最终还是会妥协的吧?
带着一点点的不安,她爬起来,步往中庭,等待父亲归来。
没过多久,外出赴宴的燕如一归来,知道了皇上曾经暗中与女儿见过面、谈过判的事情,当下欣慰的拍拍女儿的肩膀,道:“嫣儿,父亲没有白疼你,幸好你没有动摇,否则你将错过纵享世代荣华的机会。”
他当然没有从女儿的嘴里知道女儿曾经有过情郎的事情,否则,他大概会暗中灭口。
“嗯,女儿一切谨遵父亲教诲。”燕嫣柔顺的道,“只是,皇上似乎很不高兴,女儿担心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真的准了父亲的请辞,或者强行派父亲去北疆?”
如果皇上真的不肯妥协,那她和父亲的努力,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放心吧。”燕如一胸有成竹的道,“皇上现在少不了我,他一定会接受我的条件。”
他太了解费国人有多么可怕,太了解北疆的安定于尚国又有多重要,新皇登基不久,连前朝都没能控制住,哪里还敢坐视北疆不稳?
至于逼他去镇守北疆的事情,那更是不可能。
边疆局势不稳,再派一个心不甘情不愿、且对朝廷心存不满的元帅去领军——哪个皇帝敢冒这样的风险?
他相信皇上绝对不会这么愚蠢。
燕嫣想了想,又道:“父亲,你说皇上会不会想、想着如果没有女儿,事情就能解决了?”
皇上临走时的眼神令她觉得害怕,她禁不住的担心皇上会对她做出些什么来。
“哈哈哈,怎么可能!”燕如一明白她的担忧,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已经当朝说过了,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放弃,如果皇上真的敢对你做些什么,便是逼父亲铤而走险啊!你放心,皇上一定会以大局为重,又有父亲护着你,你不会有什么事的。”
燕嫣看他如此自信,这才放了心,微笑:“那女儿就与父亲静待佳音了。”
于是接下来,她就安了心,静静的等待皇上决定让步、封她为妃的消息。
然而,第二天清晨,她才刚刚醒来,就看到床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封醒目的信件。
为何会有这么一封信出现在这里?
她坐起来,伸手取过那封信,拆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就是一阵晕眩,心脏痛得几乎窒息。
上面只有一行字:琮失踪,救或不救?
“琮”是他的名字,写信给她的男子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她心里一道抹不去的疤。
她已经明确的告诉他,她与他绝无可能,让他当她已经死了,这辈子都不要再找她、再见她、再提她,她也已经做好了永远忘记他的觉悟,但这一刻,她还是慌了,怕了,痛了。
她怕他出事,怕他再也不会出现,怕他再也不会得到幸福。
但片刻的惊慌过后,她冷静下来,反复斟酌信上的文字,心里隐隐明白:这很可能是皇上的手段。
皇上在问她:要情郎,还是要富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