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让人把玛瑙押上来。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流血,神色却很平静。被推倒在地上,刚要爬起来,撑在地上的手掌被人狠狠踩住,用力碾了碾。
玛瑙紧紧咬着下唇,倔强地看着坐在椅上,颇有优越感的太后慢条斯理地喝茶。
太后放下茶盅,道:“今儿这茶谁沏的?比往日好喝多了。”
便有宫人上前道:“是奴婢沏的。”
太后倨傲道:“赏!”
宫人谢恩。
玛瑙冷眼旁观她演戏。
太后感觉到她的目光,凌厉的眼睛看过来,冷冷道:“说,崔氏怎么迷惑皇上的?”
玛瑙别过脸去,不看她。
踩玛瑙手掌的宫人又用力碾了一下,玛瑙吃痛,下唇咬出血,却不肯呼一声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尖细的喊声:“皇上驾到——”
周恒来了!不过是拘了贱人的婢女,周恒便亲自找上门来了。太后大恨,冷了脸,道:“哀家没空,让皇上回去吧。”
宫人跑了出去,刚要说话,周恒已走了进来。
“参见母后。”周恒随意说着,在椅上坐了,道:“母后这是做什么呢?”
太后一下子暴发:“哀家能做什么?想着崔氏怀孕,没有人为你侍寝,好心好意为你纳了沈氏,你倒好,一直不肯临幸她不说,还放任崔氏这个贱人把她关进冷宫!你还是不是男人?你……”
太后越说越大声,咆哮如雷的声音在宴息室里回荡。
周恒凉凉打断了她:“母后管得太宽了,儿臣想临幸谁,不想临幸谁,还轮不到母后做主。”
太后怒瞪他,道:“你有没有把哀家这个母后放在眼里?”
周恒不答,叫过欢喜,指指玛瑙:“把她送回去。”
玛瑙磕了个头:“谢皇上。”
就在这时,明月进来,悄声道:“皇后来了。”
周恒皱了皱眉,眼含警告,瞪了太后一眼,一言不发起身走了。
所有的内侍一瞬间跟着退了干干净净。
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太后又踹翻了几案,几案上的茶盅摔得粉碎。
崔可茵的御辇在转到风鸣翠柳前面的甬道时被拦了下来,周恒跳下所坐的御辇,坐上她那一座,道:“朕正要回去,一起走吧。”
崔可茵轻声道:“皇上不必如此。”
太郑重其事了。
周恒把她揽进怀里,叹道:“待你胎位坐稳了,朕就不管这些琐事。”
太后不就是想气她,指望她生气动了胎气,胎儿坐不住吗?他怎么能让太后如愿?又怎么能不用心防备?
崔可茵不知他动了解决掉太后的念头,微笑道:“我怎么会动气?”
发现太后指使唐乳娘勒死她时没生气,得知她下懿旨纳沈清为贵妃也没生气,怎么会为了她挑衅而生气?真生气了岂不是落入她的圈套。
周恒细细看她,见她眉眼舒展,唇边含笑,果真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遂放了心。
珍珠一见玛瑙的惨状便哭得稀里哗啦。绿莹和墨玉都是一脸气愤愤的神色。
崔可茵干脆利落吩咐赵嬷嬷:“安排人手。”
只要出安华宫,便须有一名身手好的女侍卫陪同。
众人遵旨。
太后气得快爆炸了,给沈渊送信,约他在丽华门箭楼上商议。这一次,她提出废帝,从在京的宗族里选一位乖巧听话的宗室扶上帝位。
沈渊吃了一惊,他只想让家族繁盛,可没想被灭族。他有些后悔听太后的,把沈清送进宫了。外间曾有传言,太后神志未愈,看来传言无虚啊。
太后并不知一息间,沈渊脑中转了无数念头,依然絮絮叨叨说着要把周恒废掉。
哪怕把祖宗基业拱手送给族人,也不能便宜了卫氏那个贱人的儿子。太后心里恨恨地想。
“娘娘慎言。”沈渊不得不打断她,道:“皇上年轻有为,威隆日重。这话,以后切切不可再说。”
你是他的嫡母,占着太后名份,有孝道压在上头,他不敢对你怎样。我只是一个臣子,以下犯上的事是想都不敢想的。
太后愠怒,道:“难道哀家就该放任他不孝吗?”
“娘娘,只要清儿出了冷宫,会代替皇上孝顺您。”沈渊诚恳道。
太后没有话说了。沈清是她一手扶起来的,只能依仗她,敢不孝顺她么?
沈渊把话题扭回来,两人商议了半天,才下了箭楼。横梁上如飘落一片树叶似的,飘下一个人,脚尖在地上一点,穿过后窗的窗户,消失在阳光里。这个过程没有半息,如果有人看见,只会以为自己眼花。
朝堂上下暗潮汹涌,不止一位外命妇进宫看望她,闲谈中无意间提起,沈渊这两天疯狂串联官员,让她多加小心。
崔振翊也递消息进宫,说到这件事。
崔可茵估计他忙于交付沈渊,让绿莹去杏林胡同,告诉他,不要担心,由他自去。
这下子,崔振翊坐不住了,坐车进宫,道:“娘娘这话差矣,怎么能够放任他自去?”
他是打着扳例自己,再废掉皇后的主意,如何能不理他,由着他把这些事做了?莫不是崔可茵以为周恒敬重她,便能无视天下悠悠众口?
崔可茵不好说周恒的打算,只好由他了。这个时代,皇帝是最终裁判,周恒不站在沈渊那边,他再蹦哒有什么用呢?
可是这些事,却不能在这个时候直白地告诉崔振翊。崔可茵叹了口气,道:“让大伯父操心了。”
崔振翊一脸严肃认真道:“你好好儿把孩子生下来,比什么都强。别的不要管。”
如果不是绿莹过去说这件事,他不会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惊动了她。崔振翊对那些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到宫里学舌的长舌妇有意见得很。再难,也必须让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呀。
崔可茵不说了,让人端了几样新做的点心上来,劝他吃。待他走后,绿莹道:“大老爷听说您知道这件事,紧张得不得了,老夫人也紧张得很,再三问胎儿可安稳。”
崔可茵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太小心了。难道不知道她是遇事不慌的性子吗?废后是皇帝说了算,沈渊上窜下跳的,顶什么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