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阴天,乌云低垂,加上半夜起了风,气温陡然降温低很多。
昨晚崔可茵为了奖励周恒,免不了顺着他一些儿,今早起得迟了。用过早膳,绿莹禀报道:“娘娘,大夫人来了。”
她回京三天,一直忙着,还没回过杏林胡同,只在城外跸驻那天与张老夫人和姜氏祥见过一次面。那时张老夫人和姜氏并没有告诉她杜果儿的事,可是她们一定知道,只是不忍告诉她罢了。
她们虽是出于一片好心,想保护她,想顾及她的心情,可她正是不清楚这件事,被太后杀了个措施不及。要不是她一向沉定,情绪不外露,只怕如太后所盼那样,当场便失态,落下笑柄了。
崔可茵理解她们的苦心,只有苦笑。
她本来想,把大年三十祭祖的事安排好便过去一趟,没想到姜氏来了。不知有什么事?
“请大伯母进来吧。”崔可茵道:“让红豆做几样祖母喜欢吃的点心,托她捎回去。”
绿莹应了,自去办理。
帘子挑起时,一个宫人刚好来到门口,待绿莹出去后才进来,道:“娘娘,杜氏求见。”想了想,又道:“她辰时便过来了,一直在外头候着。”
正是杜果儿递了金钗过去的宫人。这宫人名叫菊花,原是安华宫的宫人,崔可茵挑了安华宫做为寝宫后,她被留了下来。不过,她不能进屋,只是做些跑腿的活儿。绿莹指使她去传话,让杜果儿搬过来。
昨晚,安华宫上下没人理会杜果儿,完全当她是空气。她想了一夜,一早起来便去找菊花。菊花在安华宫的地位低下,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往她跟前递东西,还是赤金的,心中的激动可想而动。看在做工精美的赤金金钗份上,她大着胆子过来禀报。
不过,绿莹离去时微微竖起的眉,还是让她害怕,到底没敢进去,只在门口说一声。
崔可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本宫没空,让她回去吧。”又道:“玛瑙,你把宫里的规矩教她。”
玛瑙应了,把菊花带走。
姜氏来了,一进门便让崔可茵把侍候的人遣出去。
崔可茵让所有人出去,只留绿莹侍候,上了茶,道:“大伯母气息不稳,可是遇到大事?”
难道杜侍郎向崔振翊下手了?还是崔振翊遇到麻烦了?
姜氏拉着崔可茵的手,道:“我的儿,我和你大伯父都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他是皇帝,哪有不纳妃的道理?自古哪有不纳妃的皇帝?你太倔了。”
这是劝她从了的意思?崔可茵道:“大伯母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一夜之间,到底什么事让姜氏神情憔悴,眼底乌黑?
姜氏叹道:“昨晚杜侍郎背荆条上门负荆请罪,求我们代他向你求情,让你不要为难他们。你大伯父原不想答应他,可是大家同朝为官,而且……”她似乎很为难,顿了顿,才道:“他说得没错,太后是皇上嫡母,占着大义,为皇上选妃谁敢不从?他不过是不敢违抗太后懿旨,不得已只好送女进宫而已。”
好一个能屈能伸能言善辩的杜佳郎,崔可茵冷笑道:“所以大伯母今儿进宫,就是想让我劝皇上,收回旨意?难道大伯父和大伯母就没想过,为什么皇上做的事,只要他们不认同,便强加在我头上?同朝为官,就能夺人夫婿么?”
姜氏再次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大伯父碍不过情面,只好答应。可是你祖母听说了,把你大伯父叫过去骂了一顿,罚他在院中跪了一个时辰。我今儿进宫,是你祖母吩咐的,说一定要把情况告诉你。杜侍郎,不简单。”
杜侍郎做的,不过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偷换概念,以情动崔振翊。
崔可茵心里一暖,道:“谢谢祖母。他们总说皇上是圣明之君,若圣明之君做了让他们不满意的事,必定是我教唆的了。这件事让大伯父、大伯母压力倍增,是我的不是。”
杜侍郎不进宫求情,而是去找崔振翊,本身就有问题。他是在给崔可茵施加压力,把崔振翊拖进这件事中。
姜氏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理该互相扶持。你大伯父连夜给杜侍郎写了一封信,表明崔家对皇上的忠心。”
崔可茵笑了,道:“这样很好。”
在这君权至上的时代,他们拿周恒没办法,却只会把事情推到她身上,对她和她的娘家人下手,实在是太卑鄙了。
姜氏走后,崔可茵把杜果儿叫来,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你既非要进宫不可,须守规矩。宫中的女子,都是皇上的嫔妃,皇上要封谁,本宫自无二话,唯有用印。你可明白了?”
杜果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道:“臣女明白。”
崔可茵笑:“你既自称臣女,想必没有明白。”对绿莹道:“你来教她。”
绿莹应声而出,道:“你初进宫,自然从没有品级的宫女做起,所以应自称奴婢。娘娘这里近身服侍的,都是陪嫁过来的人。你刚进宫,原该做粗使的活儿。既是娘娘亲自吩咐,我看,就先在我屋里侍候吧。经我一手调教,总有到娘娘跟前侍候的机会。”
听她的意思,杜果儿不用做粗活,还得感谢崔可茵。
杜果儿吃了一惊,退后一步,道:“宫女?”
她堂堂三品大员的千金,去做那些侍候人的贱活?
“要不然,你以为进宫了,还得有人供着你不成?”绿莹笑容和蔼如春风,道:“你这个年纪进宫,已是有些晚了。唉,也不知能不能调教得出来。”
屋里侍候的宫人们都露出嘲讽的笑容,珍珠道:“看她呆呆的样子,估计会很笨。绿莹姐姐,你要一个笨蛋做什么?”
一句话说得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笑声中,杜果儿失声痛哭。她进宫是当嫔妃的,太后可是许她四妃之一,怎么变成了宫女?
“昨天那位姑姑让我过来,说是娘娘让人准备好寝宫,不日册封我为美人……”杜果儿呜咽道:“为何娘娘却是让我做贱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