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素知崔可茵见不得血腥。带她出京西行平叛,是直接用大炮轰开宜阳,把周康的魂轰没了,不费一兵一卒平了叛。北上讨伐曾先,跸驻之所离埋伏圈有两天路程,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送到也须大半天,可见这里离战场远到足以保证崔可茵的安全。
而现在,一个不察,居然让曾先惊吓了崔可茵,周恒如何能忍?侍候崔可茵喝了参汤躺下,周恒换下龙袍,悄悄来到囚禁曾先的所在。
曾先凶神恶煞,五爪弯曲如鹰抓来时,崔可茵确实吓了一跳,本能想侧身避开。可是周恒的反应比她快得多,她刚有了避开的念头,周恒已把曾先拍晕在地。所以,崔可茵受到的惊吓,比周恒想像中的要小得多。这当中也有她知道周恒身有武功,必能护得她周全的信任。
可就这是这么一点点惊吓,周恒也不能忍。何况曾先分明是要抢掠他妻子,身为男人,面子大过天,如何能忍?
周恒出帐没有脚步声,崔可茵还是感觉到了。他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她不过是为安他的心,装睡而已,要不然他会不停自责。她不想看他自责的样子。
绿莹在帐中侍候,见崔可茵睁开眼睛,忙问:“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王太医过来瞧瞧?还是请皇上回来?”
皇上刚出帐,这会儿肯定走不远。
崔可茵摇了摇头,道:“不用。”一下子坐了起来,把绿莹吓了一跳,捂住嘴才没有惊呼出声,道:“娘娘不好好躺着,这是要去哪里?”
她没在帐中侍候,没有亲眼见到曾先作死,可是皇上脸都绿了,可见事态有多严重。
崔可茵示意绿莹放好大迎枕,靠了,道:“我没事。”又问:“乐乐呢?”
周恒为了不吓着乐乐,再说崔可茵并没有受伤,因而不让乐乐知道。
绿莹道:“在德妃娘娘那里玩呢。”
沈明珠性子爽朗,又天性率直,只要放下心事,一下子和乐乐玩得不亦乐乎。乐乐在她那儿少了拘束,便喜欢和她玩了。
崔可茵道:“送些点心过去,我遇袭的事,千万别说漏了嘴。”
绿莹应了,亲自挑了琥珀去送点心,又让她小心些,别说漏了嘴。琥珀应了,自去。
崔可茵靠在大迎枕上看书,正看得入神,周恒回来了,见她拿着书在看,轻“咦”一声,道:“怎么起来了?”
崔可茵抬头笑道:“睡了一会儿,便醒了。皇上这是去哪儿?”
他刚才可是不让绿莹等人近前,亲自为喂她喝参汤,侍候她脱了外袍,为她铺床叠被,侍候她躺下,又看着她睡了,才离开的。这是趁她睡了,去料理政事么?
周恒在床沿上坐了,笑吟吟道:“朕把曾先揍了一顿。”
想觊觎他心爱的女人,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崔可茵不解,道:“把曾先揍了一顿?”
“是啊。朕让人把他弄醒,解了他的木枷脚铐,把他揍了一顿,把他打晕了。”周恒看起来心情不错,跟刚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崔可茵讶然。
这小气的男人,居然跑到囚禁曾先的营帐,让人用冷水把曾先泼醒,和曾先约好打一架,在曾先轻蔑的目光下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身上的衣衫连一丝折皱都没有,曾先却被殴得吐血,再次晕了过去。有几斤蛮力,自以为盖世英雄的曾先深受打击,晕过去之前自信心崩溃,看来一时半会的,醒不了了。
“皇上亲自动手?”崔可茵看他,道:“想来他受伤不轻。”
周恒理直气壮道:“难道为茵茵出气,朕还用得着假手他人?”
喝令成千上百的御林军围殴曾先,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就知道她的夫君不是只会嘴上说说的懦夫,也不是只会仗着人多势众欺凌人的恶霸。虽然对曾先这样的人不用讲什么道义,但周恒这样做,无疑让她感动。
崔可茵的星星眼周恒全盘照收,心情舒畅之下,人便贴了上去。
绿莹忙悄无声息退下,把帐门放下,退到帐外守着。
她在帐外站了不到两息,自有宫人讨好地抬来桌椅,摆上点心茶水。
绿莹刚喝了两口茶,十几个身着文官官袍的官员便过来了。在帐外站住,张望了一会儿,看到坐在椅上喝茶吃点心的绿莹,脸色便不好看了,一个眉眼清秀的四品文官上前,勉强拱拱手,语气不善道:“这位姑娘请了。”
绿莹不认得这个名叫伍江的四品官。伍江在中军大帐中两次率先出列,被周恒白眼一瞟,当场僵住,可到底急先锋的性子没变,追到这儿,还是由他打头阵出面和绿莹接洽。
中军大帐中,群臣等到华灯初上,等到晚膳已过,等到夜色渐深,周恒一直没有过来。他们呆不住了。
唐天正借口还有政务处要处理,回自己营帐了。武将们要忙着安排防守,等待前方的战报,总之很忙。剩下不忙的,只有一些文官。说不忙也不恰当,他们只是觉得皇帝应该出来处理政务,而不是守着一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是尊贵的皇后。
经过商议,文官们一致觉得有必要恭请皇上出帐理事。眼看追击曾先残部到了尾声,这当口,不是应该坐帐中军,等待捷报到来吗?陪着皇后,没有第一时间阅看战报,错过下达旨意的时机就不好了。
曾先被活捉,五万鞑靼群龙无首,眼看我方就要大胜了,不加紧多活捉几个鞑靼将领,跟一个女人磨叽什么呢?
伍江眼里只有皇帝,确切地说,他是大男人,眼里就没有小女子的存在。崔可茵以皇后之尊,他都没放在眼里,对绿莹的语气不大好,便可以理解了。
绿莹没理他。
一个四品外臣,在她面前不够看。
伍江等了一小会儿,约摸不过一息,或者连一息都没有。在他看来,自己纡尊降贵,主去向一个宫人相询,便是给了这个宫人极大的面子了。他却不想想一个普通的宫人,如何能在皇后的寝帐前坐于几案后,公然吃吃喝喝?
绿莹日常并没有着五品女官的宫装。
“你这小小宫女,如何不答本官的话?”伍江一声暴喝。要不是自认为读了几十年圣贤书,动手有失斯文,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