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可茵也感觉到,似有一股冰冷的气流从周恒身周散发出来,让人浑身不自在。他是皇帝,自有不怒自威的威仪,可他一向只在外臣面前显示这股威仪,在安华宫只以夫君的身份纵容她,尊重她,从来没有如今天这样让人不敢直视。今天这是怎么了?
绿莹见帝后僵住,忙上前禀道:“娘娘,膳食已好,可要传膳?”
崔可茵不答,面无表情望向周恒。
周恒一见她的脸色,便知她不高兴。要是平时,自然插科打浑博她一笑,现在却端坐不动,黑着一张脸。
绿莹看看崔可茵,再看看周恒,饶时她一向处变不惊,这时还是无措了。
崔可茵挥手示意她们退下,道:“皇上一进门便拿脸色给臣妾瞧,莫不是拿臣妾当出气筒?”
周恒依然拿眼看她,只是不说话。
崔可茵真生气了,一甩手就要走,刚抬腿,手腕却被周恒抓住,道:“坐下。”
他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威严,让人不敢不服从。
崔可茵坐下,背脊挺得笔直,眼望前方,看都不看他。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侧脸上,一刻不离,只当没瞧见。
不知过了多久,周恒才道:“为什么?”
崔可茵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干脆不理他。
周恒等了一会儿,见她不理他,加重语气道:“为什么?”
崔可茵侧头看他,看了半晌,才道:“我还想问为什么呢?你这是来用膳呢,还是来吵架的?要是吵架,我可没空陪你。”
周恒笑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道:“可不是,你一向只会生闷气,不会吵架。吵架肯定吵不过朕。”
这是么话!崔可茵白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乐乐坐在周恒腿上,自顾自玩父皇腰上垂挂的玉佩,大人间的赌气他一介小孩子无所觉察。玩了一会儿玉佩,又去拿点心吃,这一吃,糕屑便落了周恒满身。
周恒也不管他,见把崔可茵气得无话可说,心中颇为得意,道:“传膳吧。”
崔可茵吩咐传膳,然后用背对他。
膳食摆了上来,周恒抱了乐乐坐在桌边,乐乐伸着尽是糕屑的手,便要去摸周恒的脸,周恒避开,乐乐叫:“母后,母后。”也不知是请母后用膳,还是让母后帮他能摸到父皇的脸。
周恒拿帕子给他擦手,他不停扭着身子,又要从周恒的大手里抽出小手去摸他的脸,一刻不肯安份。
崔可茵看到乐乐这个样子,心里的气一下子消了不少,也坐到桌边,道:“用膳吧。”
三人沉默地用完膳。乐乐吃饱了,不肯老老实实坐着,非要周恒陪他玩搭积木。周恒让人把罗汉床上的炕几撤下,两人就在罗汉床上堆起积木来。乐乐一会儿叫:“父皇,”道:“我来我来。”一会儿又叫:“父皇,给。”
崔可茵看了一会儿,总算看明白了,这孩子不会的,便递给周恒帮他,会的又抢着要自己搭。这是将作监新送来的积木,制得极巧妙,乐乐玩了两天,总算摸到一些方法,但有更多却是不会的,所以便拉着父亲,要父亲教他。
周恒早就看透他的心思,有意引导他,父子俩一个教一个学,倒也其乐融融。
这么搭了小半个时辰,欢喜进来禀道:“皇上,唐大人求见。”
“让他等着。”周恒头也不抬道。
欢喜应了,自着人引请唐天正去谨身殿偏殿等候。
又过小半个时辰,总算把积木的台基搭好了,乐乐欢呼一声,搂住周恒的脖子,使劲亲了一口,朝崔可茵叫道:“母后,你看,我搭好啦。”
崔可茵失笑,走过去看着那台基,道:“是你搭的,还是父皇搭的?”
“父皇和我一起搭的。”乐乐老老实实道,再向周恒行礼:“谢父皇。”
周恒看了崔可茵一眼,她把孩子教得很好呢。
崔可茵感觉到他眼里的情意,别过脸去,不理他。
周恒摸了摸乐乐的头,道:“父皇去处理政务了,你不许顽皮,知道吗?”
“是,恭送父皇。”乐乐站在罗汉床上行礼。
崔可茵也行礼道:“恭送皇上。”
周恒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神色如常,但他却能感到她的冷漠。她宣唐伦进宫为了何事?有什么重要的事让她再三遗人去寻找唐伦呢?
周恒没有问,反背双手,去了谨身殿。
出了安华宫,要上御辇时,欢喜轻声禀道:“问出来了,三天前有人找到这两个内侍,许以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的好处,让他们为内应,把您的一举一动送出宫去,外头自有人接着。昨天他们接到消息,让他们挑拨您与娘娘赌气,让您天天烦恼,最好让您对娘娘心生厌烦,生起纳妃之心。”
周恒沉默地上了御辇。
如果他迟钝一点,或是以为这些人都是他从晋王府带来的,没有疑心,那么幕后这个人的阴谋总有一天得逞的。
御辇走到半道,周恒敲了敲辇壁,御辇停下。
欢喜在帘子前恭请圣训,周恒道:“进来。”
待欢喜佝偻着腰上了御辇,周恒道:“照他们传信的方法每天送信出去。”
欢喜应了。他心中不解,却不敢问,恭敬行了一礼,佝偻着走出御辇,御辇继续前行。
发生这么大的事,崔可茵却是全然不知情,她哄乐乐睡了午觉,处理了宫里的庶处,看看雪停了,便到御花园走走。
绿莹跟在她后面,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还是崔可茵淡淡道:“有话就说。”
“娘娘,”绿莹当即跪下了,道:“上午奴婢私自差人去找小唐大人……”
不知这件事皇上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时生那么大的气呢?
崔可茵让她起来,道:“你是不是喜欢小唐大人了?”
“什么?!”绿莹大吃一惊,刚站起来,吓得“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道:“奴婢不敢……”
崔可茵道:“起来吧。地上的雪还没扫呢,你这样跪,小心落下病根。”
雪刚停她便过来赏雪,洒扫的内侍来不及扫雪,更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挥动扫帚,只好心惊胆战看着皇后娘娘在深及足踝的雪中漫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