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勋贵身着官袍,腰扎白带,在周恒带领下列队出城,迎接至安帝的龙体进京。
正阳门正门大开,周恒青色亲王服上罩白衣,扶金丝楠木棺椁从正阳门正门入城。
至安帝终于回家了。
顾全和崔振翊恭请周恒主祭。
一般来说,主祭者,便是继承大统者。
周恒坚拒。
群臣跪请。
周恒再拒。
顾全叩首流泪道:“先帝崩月余,国中无君,曾先虎视眈眈,晋王爷不肯承大统,是要满京城百姓被曾先铁蹄践踏么?”
摆在继位者面前的,可不是安乐窝,而是一副千金重的担子。这也是群臣不约而同选择成年亲王继位的原因了。试想,若选择年仅十四岁的周凌或是十岁的周鹏,又如何能与凶狠残忍的曾先抗衡呢?可不要忘了,至安帝年近三十,带领二十万精锐,败于曾先之手,没有一人生还。
现在京城中弥漫着低落的情绪,连二十万精锐都全军覆没,还有什么能抵挡曾先的铁骑?很多人收拾包袱,随时准备逃离京城,南下避难。以霍梦离为首的南迁派更是认为,只要南迁,才能活命。
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勇敢机智的人站出来承担。而这个人,显然非监国的晋王周恒莫属。就连暗中支持周康的人,都觉得待周康从洛阳赶到京城,只怕曾先的铁蹄已把京城洗劫一空了。因而,不少人转而支持周恒,毕竟能活命最重要。
所以,朝堂上已没有第二个声音,群臣都一力推举周恒继位。
望着黑压压跪了一地的群臣,周恒道:“诸位所请,本王理当听从。只是本王排行第四,上头还有两位兄长。”
自古以来,除非老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否则无论是谁要做皇帝,都要经历三请三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登基为帝。
周恒三辞,群臣以为不过是遵古例,大多数人已做好新皇登基的准备,没想到第四次周恒还辞,而且说出上头还有两位健在兄长的话。
知道周康心思的朝臣心下突的一跳,晋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多数朝臣却转动心思,想着如何说服他。顾全抢先道:“先帝临出征前以国事相托,原有属意王爷继位之意,还请王爷以江山社稷为重,以百姓为重,以祖宗基业为重,万勿推辞。”
至安帝托的是周恒,可不是周康周茂。
群臣齐声道:“还请王爷以江山社稷为重,万勿推辞。”
推辞这么多次了,再推辞下去,曾先就来啦。
周恒还要再辞,皇后来了。这些天,皇后天天以泪洗面,眼睛哭坏了,看东西模模糊糊的,由两个宫人扶着,慢慢走进来。
周恒和百官参见。
皇后虚扶周恒,再屈身行福礼,道:“先帝在时,曾说小四有慧根。出征时也以国事相托,说,唯小四监国,朕最放心。如今先帝崩,还请小四继承大统,不负先帝以江山相托。小四须为先帝报仇,为二十万死难兵士报仇才是。”
周恒低头想了想,躬身道:“臣弟领懿旨,定不负皇兄和皇嫂所托。”
这就是答应了。
群臣欢呼:“万岁!”顾全喜极而泣,道:“大佳朝有望了!”
崔振翊有些怔神,晋王这就要成为新帝了?
崔可茵在永乐宫陪伴沈明珠,听外面一片欢呼声,让绿莹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
沈明珠接到至安帝的噩耗立即晕了过去,被王仲方救醒后,满头青丝一下子全白了,自此卧床不起。
昨天黄昏听说至安帝的棺椁到了,拉着崔可茵的手道:“你跟晋王说,我想陪先帝而去。”
只有以死相殉,才不枉他深情相待一场。
崔可茵立即拒绝,道:“先帝在天之灵一定不愿看到你这个样子。好好调养,养好身体,替代先帝活下去才是正理。”
沈明珠见崔可茵不允,趁人不备,闹着拿剪刀要自尽,把一众宫人唬得魂都没了。
崔可茵无法,只好答应她跟周恒说一声,若周恒不允,她便得好好养病,再不许胡闹。
现在国事是周恒在处理,至安帝的丧事,自然也是由周恒主持,只要周恒答应,大臣们断无不允之理。沈明珠应了。
周恒不同意,道:“自秦朝以陶俑代替殉葬之后,历朝历代再没有以嫔妃宫人殉葬的先例。皇兄仁慈,断然不愿见到德妃寻死觅活。你告诉她,皇兄在天上看着她呢,她不开心,皇兄也会不开心的。”
沈明珠听了崔可茵转达的这番话,沉默半晌,只是垂泪。晚膳时,在崔可茵劝慰下,吃了小半碗粥。
这些天,她总是不肯用膳,要不是药里加了百年老参,吊着这口气,只怕她早就饿死了。
外面的欢呼声让她有些恍惚,拉着崔可茵的手,道:“皇上回来了么?”
崔可茵反手握住她的手,道:“绿莹已经去打听了,你且稍待,很快就会知道啦。”
至安帝再也不能如往常一样从永乐宫正门而入,和她恩爱无比了。
绿莹很快回来,这里是永乐宫,沈明珠又是这个样子,她强忍笑意,但眉梢眼角还是透着喜气,道:“回王妃,王爷应皇后和众位大人所请,答应继位了。”
虽然这是意料中的事。崔可茵还是欢喜地道:“真的?”
“比真金还真。宫人们因此欢呼,如今王爷和众位大人在勤政殿商议先帝的丧事,钦天监已看了黄道吉日,三天后举行登基大礼。礼部已下去筹备了。”
至安帝正值壮年,意外而崩,陵墓还没修好,此时还不能下葬,只能暂时停灵宗庙,待陵墓修好后再择日下葬。
崔可茵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嫁给他时,没想到他会有登基为帝的一天。他能做一个闲散王爷,平平安安活着,已是天大之喜,哪里想到至安帝会听信王哲,最后竟是这个样子呢。
耳边传来痛哭声,沈明珠拿被掩面,大哭道:“皇上!”
以后就是周恒的天下了,至安帝的痕迹会渐渐淡了,直至再也没人记起。就是记起,也只会记起羊角堡大败的耻辱。沈明珠只觉心痛难忍,痛哭不已。
崔可茵再三相劝,保证以后会善待至安帝的嫔妃,一切日常用度与以前无异。
沈明珠哭了一阵,自己抹了泪,掀开被子,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信得过的,不会看着我们这些未亡人衣食不周。我就是心里难受,想哭一哭,哭一哭就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