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没有再继续废话,他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要去,那我跟你去。”
“还有我。”古德急切地补充道。
路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俩哪儿都不能去,好好念书,普文尼斯那一大群人的将来,就靠你俩了。”
杜尚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话听起来,怎么觉得很不吉利!
“父母的仇又不是哥哥你一个人的。”古德倔强地为自己辩解。
“有这样的一个学习机会是多么难得,你怎么能随便放弃到处乱跑呢!”
杜尚咳嗽一声,加入了古德一方。
“你就这样一个人去?有没有什么计划?毕竟那件事过去两年了,现在要调查起来可不容易。”
“当然有了。”路像家长一样呵斥着两个幼稚的家伙。“不要那么紧张,好像是我要去送死一样。你哥哥我,早就有计划,而且准备多时了。”
“先说出来听听。”杜尚知道路是一个外粗内细的人,他的外貌很能骗过一些人。但是,大个子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很多事情,他最多只愿意动五分脑筋,如果不跟在身边,杜尚还真觉得不放心。
路去朱莱,并非是一时起意,早在去年秋天,他就把几名土生土长的朱莱人派了回去,在那边开起了商店,顺便打听时局动向。麦田镇的那件事,早已被朱莱人抛在脑后。通过其他受害者家属,路又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这次他打算亲自出马。
“记得我和你提过的那个镇长吗?他的亲属在他死了以后,听说跑到城里去找某些大人物要抚恤金,好像还闹出什么风波来,这不就是明显的线索吗?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和他们牵连的大人物是谁。还有,镇上的人听到了一些传闻,隔壁的镇子也被克扣了补偿款,而且还不限于高地人,从这些外围查起,肯定能找到突破口。”
杜尚皱起了眉头。这些线索听起来都充满了危险。
“还有,关于杀人者,我也有了一些推论。但是得到西边去打听。”路尽量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也有线索了吗?”
“这一年多来我反复地核查推算,觉得无论事先的侦查记号、行动的迅速、杀人的凶残、战斗的风格,都像是一支人数精干的猎兵。在事前,就用贴布告的机会,暗自标注了要下手的人家。然后,因为遇到父亲的反抗,干掉了一个他们的同伙,就起意杀了那么多的人,这可不是一般的猎兵干得出来的。加上这种规模的活也接,说明他们的人数不会太多,最多只有三五十人。一个行事凶残不择手段的小型猎兵团,我想追查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
“说得轻松,一支如此凶残的猎兵团,你追查起来想必风险也不小吧!也许还没查到线索,就先走漏了风声,到时候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更何况,这件事的源头,也许还要牵涉到那些大人物!让他们闻到了风声,抢先雇佣杀手对付你怎么办!”
“哼,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再说,我会很隐蔽地行事的。”
古德疑惑地听着两人的争论,显然,这其中有些内情是他不了解的。
“等等,这事还牵涉到什么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之前没有和我说过?”
杜尚与路面面相觑,过了几秒钟,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古德也不小了,那些事和我们的推断,你再和他说一遍吧。”
杜尚长叹一声,把这件事有可能牵涉到朱莱地方政要和铁路公司的利害关系,讲述了一遍。在最后,他的脸往街道的两边望了望,看到附近没人,低声地说道:
“从这一年多的朱莱格局变化来看,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帝国情报部门策划实施的,目的是为了尽快修通铁路,以便实施兼并朱莱的计划。无论当年的雇佣者是朱莱的地方官员、铁路公司,还是帝国的秘密机构,追查起来都极其不易,而且危险重重,走漏一点风声就可能万劫不复,因此这一趟,我非得与你一起去不可。”
古德听了,心里陷入一阵迷惘。
这不仅仅是对父仇难报的迷惘,还有对杜尚最后所说的帝国政府也有嫌疑的推论。
古德在朱莱的岁月,身为高地人的后裔,一直忍受着歧视与重税的盘剥,对朱莱可以说毫无认同。
而自从来到帝国的地盘,拿着帝国的户籍,又顺利进入鲁雷工科大学,受到老师的重视,同学们的尊敬,无形之中,也接受了周围人群的价值观,对自己帝国身份的认同感与日俱增。
但是,如果自己父母的死与帝国有关系,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精神纽带,就会立刻分崩离析。
杜尚看古德脸色,明白古德心中所想,不由叹了一口气。
路听了这一段,不由得一滞,他的脑海里,曾经无数次构想过各种可能性,对他的仇家假设过无数次,唯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他怅然地问:“斯泰瑞,你是如何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没?”
“证据?”杜尚惆怅地抬头,看着鲁雷那混杂着蒸汽和铁锈味的天空,嘲讽地说道:
“你看鲁雷这灰蓝色的天空,许多人还嫌弃它脏呢。政治可比这要肮脏一千倍,上面找不到一点蓝天,全是黑的,充满了我们这些良善之人所能想到,或根本无法想象的肮脏,就算你把它往最坏的方面想,也许你的想象力距离现实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我一直秉信,不能和政治发生任何交集,否则,你内心所保有的纯真和善良,就再也没有了。”
杜尚盯着路,真挚地说:“路,为了古德和绿林的其他人,你不能一个人去冒这样大的风险。”
路没有看杜尚的眼睛,他抬头仰望着鲁雷那片不算太蓝的天空,目光有些迷惘,但又无比坚毅。
“就算是这样,我们就更不能就这样一直等待,毫无作为。复仇是一件正义的事情,没有正义,恶人就会为所欲为,良善和纯真同样也保不住。”
不知不觉,路那褐色的脸上以及褐色的眼珠,已经隐约挂上了泪花,那不是伤感,而是发自心灵的最纯真的誓言。为了不让两个小家伙察觉,他把头昂得更高了,让热泪停留在眼眶中,不要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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