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路诸官一个个在位上坐直了身子,觉得此人说得实在解气,实在大快人心,王黼要是稍稍有些大臣自觉,这个时侯应该羞死了罢?
至于王黼带来的这些幕僚,此刻恨不得将头埋到裤裆里面,唯一的感觉,就是这次追随王黼来河东,实在是来错了,坐在最后面的还有人低声嘟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就说过,断戍边军马粮饷,是做得太绝了,有报应的哇……我早就说过了……”
离他不远的李邦彦满脸羞恼之色,狠狠的瞪了此人一眼,这个时侯他心里也凉了半截,他和王黼计议的拉拢河东诸官站在同一阵线上,以为王黼赢得应对的时间,看来多半是行不得了。⊥,此时此刻,王黼还能有什么办法?
谁也未曾想到,脸被这番话拖出去翻过来打脸的王黼,脸上神色却动也不动,淡然坐在那里,甚或还好整以暇的咂了咂嘴。
等运转使慷慨激昂的说完,他才轻声道:“你说完了?也该轮到本安抚说两句了罢…………”
他慢慢的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朝节堂中人一晃,淡淡道:“河东警讯传来,某就知道要了此事,非晋阳军不成,此前本安抚为国朝以文驭武祖制计,不得不对晋阳军有所动作,好让晋阳军就本安抚范围,这也是必行之事,也是为了保全晋阳军有功军将士卒将来……孰料外寇狡诈,竟然在本安抚整理戍边军马之时,悍然深入,既然事态若此,此前的话就说不得了,此刻要得晋阳军效死力。”
“晋阳军向来听杨凌杨大人号令。本安抚决定和他商议此事……杨大人是武功起家,朝廷自然有防闲手段,这也不必讳言,然则经过这些时日圣人亲自琢磨,杨大人已然是本朝有用之臣,本安抚更选舍弟之女妻之。从此长为忠心宋臣,开枝散叶,荣宠始终,百年之后杨家为大宋高门贵第,也是说不准的事情,此则公私两便,如何不是美事?蒙杨大人不弃,回话已与昨夜来到,更遣使于杨大人军处。责令晋阳军上下一秉大义,听本安抚号令,以赎不肯死力御敌于外之前……本安抚自然也会不为己甚,只要晋阳军能克复失地,犁庭扫穴,岳飞之辈,本安抚又如何不能保他们将来封侯之赏?”
……
“现在晋阳军,已经可为本安抚之用!失陷州郡可望尽快复得。犯境小丑,无非指日扫灭之事。这么一份军功在前,诸君竟然轻轻放过,本安抚诚为诸君惜之!若然此刻还有人希图躲避兴军之事,不欲为圣人效力,不欲全这河东百万生灵,王某人又何惜一份弹章?却叫诸位得知。王某虽然离汴梁出外,却走了没多久,汴梁都了中人,还记得我王黼!”
这番话一出,在场中人。个个目瞪口呆,连刚才意气昂扬的运转使大人,都一屁股坐了回去。
王黼居然和杨凌结亲了?王黼居然和杨凌联姻结亲了!照这么一说,杨凌就是王黼的侄女婿了?
为保全自家权位,王黼居然能做到这一步,王黼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谁都知道其间厉害,王黼原来隐然为一党之首,还曾居于宰相地位,最后却转过头来以弟女妻以一武人,用和亲的手段来保住自家权位,从此以后数十年,王黼都是士林笑柄!名声之坏,只怕犹过于梁师成童贯之辈!
王黼不要脸到这一步,大家也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了。
而王黼幕僚同样震惊到了万分,当日他们计议如何对付晋阳军最后牵连到杨凌之时,王黼那副决然毫不容情的神态,此刻仍记忆犹新,没想到转过王黼就要和这此子联姻!
李邦彦同样张大了嘴巴,他是最知道其间内情的,定议联络杨凌,不过才是昨夜的事情,还没有派出人去执行这件事情,王黼是在说假话,就是为了骗住堂上诸位官员,联名上书朝廷而已,王黼就煞有介事的这样说,俨然杨凌已经成了他的侄女婿,有谁又能够怀疑!
计议与杨凌联姻,已经足以为天下笑了,要是最后大家都知道王黼此刻说出的是假话,杨凌最后不认账,这耻辱之处,更过于十倍!王黼到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李邦彦不知道,将心比心换了自己,只有捏着鼻子朝一条又深又急的大河跳下去,死了倒干净些。
这个时侯李邦彦才恍然明白了一些自家为之出谋划策的这位安抚,面上气度俨然,仿佛什么事情都成竹在胸,一副重臣气度,其实在接二连三的失败之后,被逐出汴梁,在河东也被逼到墙角,内心已经扭曲到了一定程度了。
只要能不再失败不再被人赶得仓惶去一个远恶军州了此残生,此生还能重返都门,他真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区区声名,,还不知道有多少当日对头这个时侯安居汴梁,等着看他王黼的笑话!
震惊之余,在场诸人就下意识就盘算起王黼这番话的利害得失起来,除了李邦彦之外,谁也没怀疑王黼这番话是假的。
王黼和杨凌联姻,身败与否不知道,名裂那是一定的,对于宋时士大夫而言和杀了他也差相仿佛,王黼都做出这么大牺牲了,难道还能有假?
杨凌与王黼联姻,两处一时间就是一体互相可为奥援,王黼要过眼前难关,杨凌朝中处处皆敌,也需要有依靠,自然就是一拍即合。
晋阳军背后就是杨凌,甚至神策军,燕地的大小事务都是杨凌在暗中操控,这件事情大家都心中有数,汴梁中人隔得远可能还有些迷糊,对于这些河东路地头蛇却再明白不过,要不是杨凌背后燕地自耕自种的钱粮支撑,没拿朝廷几个钱的晋阳军这么大一个家当,就能顺顺利利的千里搬家到河东路来?更不必说在边关设立大营,在三关左近整治防闲,收复三州,还很花了不少钱去买粮米屯聚,如果这两人一联合,在边地,再也没有人能够制得住杨凌了。(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