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干神色一下变得有狰狞,他死死的看着那员契丹大将:“与契丹子弟同死的,难道奚人子弟就少了?现在还分什么契丹奚人渤海汉人!这剩下的,都是大辽帝国的骨血!某家已经竭尽所能,大石林牙若在,也绝不会比某家做得更好!”
他同样戟指着对面宋军营寨:“就是大石林牙要死保燕京城,集合俺们这最后一骨血儿郎,从白沟河一直节节抵抗到现在,燕京城中,还安居着俺们的家人子弟亲族,其实天下如此之大,俺们哪里不可以去?就是大石林牙,还以为燕京如泰山之安,想凭借燕京城,北抗女真,南当宋人!其实俺们最需要的,是保存这最后一些力量,觅地十年生聚,北地地广人稀,数万兵马在手,哪里不能重建这大辽?某掌兵以来,宋人却已经迫在了眼前,给大石林牙耽误的时间,却只能靠俺们的性命再度抢回来!”
萧干胸口剧烈起伏,语气却冷静了下来:“不击退宋军,燕京就真的能暂时保住么?你我都知道,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等老种种他们过来,俺们就再无抗手之力,只有看着燕京沦陷,看着俺们家人亲族,成为宋人奴隶,看着大辽覆灭得一念想都不再会有!”
跪在他面前的辽人将领,一个个默然不语,就连那契丹大将,都立在当地垂下头颅,萧干却昂然抬头,环视左右,环视着这在燕京城下仍然进行着的血腥战事:“只有在老种种他们赶来之前,击破刘延庆,宋军才会退到高粱河以南,老种种。不会为被击败的刘延庆拼力挽回什么的,某过多次,南人就是这样的心性!只有将眼前宋军逐退,俺们才有余心收集余烬,集合对大辽忠心之士,带上俺们亲族子弟。离开燕京这处死地,天下之大,哪里不可重建大辽?”
萧干每句话,都敲击在在场辽人将领的心头,这些大辽帝国最后的战将,衣甲破碎,呆呆看着萧干。
这是萧干第一次吐露了他要放弃燕京的本意,在场每个辽人将领,都有不惜和燕京同殉的决心。但是他们也知道,虽然现在在战场上面对环庆军,他们还算占据优势,可是以燕京一处残破之地,对着两面女真和宋人,最后也是没什么好下场。
也是……哪怕现在就算对着环庆尸义孤军,还因为后路截断士气大挫,他们都打得这么艰难。萧干毫无疑问已经拿出了全部本事了,就算耶律大石在场。也不可能比萧干做得更好。
难道,燕京真的保不住了。他们只能离开这里,去另一个不可知的地方,重建起大辽?放弃燕京城,如果在以前这些辽人将领,特别是契丹将领心中。根本是从来未曾考虑过的事情,现在也完全动摇了。
率领他们走上另外一条复国道路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个昂然直立的高瘦身影,可是到时候在这个萧干大王率领下,就算觅地站住了脚。以这些余烬在万难当中建立起来的,还是大辽么?
或者就是一个奚人的帝国?如果不赞同萧干的抉择,他们就真的在燕京城和大辽同殉么?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头颅沉重到了万分,在萧干面前怎么也抬不起头来,就算最为忠心的契丹将领,这个时候也不能在萧干面前再出什么话来。
自从从耶律大石手中夺权掌握大辽这支最后的武力以来,萧干一直隐忍不发,直到用宋军的逼迫,才在此刻逼得这些契丹将领,不得不追随他的步伐!
在萧干背后战场,突然传来呜呜的号角呜咽之声,所有人像是被针刺了一般,从这沉重的气氛当中惊醒过来,抬头向萧干大旗后面看去。
就看见混乱的战场上,辽军用两翼的拼命抵抗维系着的一条直到萧干旗号下的通路上面,大队大队的骑兵身影出现在视武当中。
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涂染得或明或暗,当先一名骑士,举着号角吹动,声调凄越低回,直撞进每个人心底。
这些骑士,就是辽人大军的远拦子,前面激战最烈的时候,也没有到动用这些远拦子的时候。
这些辽人的箐华骑士,是整个大军的耳目,要遮护整个战场,要用来探知周遭敌军的情势。
虽然这些远拦子骑士都是精壮的战士,完全可以披甲冲阵,可是辽军上下,从来都没有想过将这些太过宝贵的远拦子投入到攻击宋军营寨的血肉磨盘当中!
萧干淡淡一笑,手向后一招,已经有他的亲卫抱来甲包,给萧干再披挂一层重甲,另有一名亲卫扛来了长柄的重斧,默不作声的侍立在萧干身边。
“不管某家如何盘算,不管某家想怎样为大辽找到一条生路,也只有击破了刘延庆再。”
“此人某家已经看得清楚,只要俺们再努一把力,只要杀到他的中军大营前面,刘延庆,已经再没有了血战中死中求活的勇气!某亲自上阵,去破宋军营寨,谁愿意跟随某家脚步,就跟着来罢!”
先是一个奚人将领跳起,不吭声的抢过一盾一刀,跟在萧干身后,接着就是更多的辽人将领跳起,就连那个刚才和萧干抗声而论的契丹大将也紧紧跟在了萧干身边。
金鼓之声,再一次的轰响起来,比刚才战事最烈的时候还要响亮了十倍!在萧干旗号下,数百上千的远拦子骑士翻身下马,纷纷披甲,在火光映照下,这些辽人甲士容色如铁,等着起最后的冲击!
四遭战场的惨烈厮杀声,从四下里不断的传来军棒战鼓轰鸣之声,直到环庆军中军大营当中,将刘延庆的旗号震动得不住翻卷。
只要主将的旗号还在,只要四下宋军仍然在死战当中,这中军大营中的宋军士卒,在塞栅上就立足得稳稳的,比起周遭战场的狂乱惨烈,这中军大营反而是一片安安静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