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笙双腿有些发软,岳祁扶她寻树旁的一个石墩坐了上去。
阮如笙擦了擦满头的冷汗,脑子里还嗡嗡嗡的。
她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可是如果能再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她一定能认出来。
父亲有麻烦了,怎么办!
一低头却见岳祁蹲在她面前凝视着她。
两个人靠得太近了!
他的膝盖几乎靠着她的。
也许对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没怎么注意,可是对已经成亲过的她来说就像火烧着了眉毛。
她侧了个身,避开嫌。
岳祁又绕着她转了个圈,目光凝望在她的抹额上,皱眉说道:“你伤疤还没好?”
他可真是自来熟!
阮如笙心里诽谤,手揣在袖口里,拘谨的说道:“快好了,谢谢你的药。”
岳祁注视了半天,突然站起来弯腰凑近了她:“让我看看。”
口吻像关心自己的亲妹妹。
额头上一凉,他手已经开始去掀开抹额要瞧个究竟。
阮如笙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有些愠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说完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理了理有些歪的抹额就跑开了。
岳祁不明所以,她那突然站起来的一下又撞上了他的下巴。
他揉了揉有些疼的下巴,追了两步,见她跑进了芙蓉阁,正准备追上去。
这时却听背后有人喊他。
“岳二爷。”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原来是舅舅身边的侍卫,他不冷不热的问道:“有事?”
蓝衣侍卫用一种很稀疏平稳的语气笑道:“二爷,追姑娘家不是你这样追的。”
岳祁寒下脸,启唇道:“龌龊。”
然后理也没再理他就转身扬长而去。
侍卫留在原地错愕。
这二爷可真难搞!他还想从他口里套得那是谁家的呢。
看来得另外打探了,真是浪费时间。
...
“如笙,跑哪里去了?”
大夫人一见如笙不见了,就问周围的丫鬟,有个丫鬟说如笙跑出去了。
她左等右等,差点就找人寻去。
终于见她进来,就眼里带了责备:“怎么出去也不给我说一声?”
阮如笙缓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随便找了借口:“刚刚方便去了,顺便逛逛尚书府。”
她跟随着母亲进了厅堂,眼帘中陡然进入一灰炮男子,眼眸血腥,而且最明显的是他的右臂袖子,空荡荡的。
男子坐在秦大夫人的旁边,整个人都散发一种铁血冷酷的气质。
阮如笙压抑住险些脱口的惊呼,尽量装着没看见的模样走到了母亲的旁边。
此时大厅里兴许是多了那名男子,所以气氛显得很沉压。
阮如笙余光朝阮如玉看去,只瞅她脸色有些难看。
“臻儿...娘也是为你好...”秦大夫人抬起袖口拭泪,不让众人看见自己为儿操心的模样。
原来那男子就是赵言臻。
赵家是岳夫人母亲的娘家才对,子鸢不知岳夫人是郡主,将她母亲的娘家和她的娘家搞混了。
阮如玉手扶着茶几角,眼中还留着惧怕没有退却。
刚刚那男子冲入大厅的时候,她真是被他一只手的胳膊吓了半死。
后又听夫人叫他“臻儿”,她还抱着可能只是同名的希望...
秦大夫人的那一声“儿”,彻底的打碎了她的幻想。
她未来的丈夫是个断臂——断臂——
而且断得那么整齐那么高!
整个手臂都没有了,想让人忽视都做不到!
怎么会这样——
祖母怎么会说这种亲事给她——
要她以后整日面对着一个冷冰冰的断臂,她如何忍受得下去——
她不要、她不要、她宁愿嫁给一个完好无缺的人。
大厅里的人还在说着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见,她猛然推开面前的丫鬟哭着冲出了大厅。
赵言臻寒着脸看也没看那个跑出去的身影。
他打了胜仗,皇帝封了将军给他,可是他却在征战中被身边混入的奸细下了毒。
毒蚀攻心,眼看着就要逼入心脏,他一咬牙举刀,砍断了整条中毒的手臂。
他满腔怒火,回京时已经订好的亲被未婚妻退了,这些他压根不在乎!
他此生都会生活在征战中,断臂后从未想过成亲。
可家里人就给他搞这些事。
若不是小厮告诉他,他还不知道芙蓉阁里母亲正背着他在招待他未来的妻子。
他立马就赶了过来。
可想而知。
“我不需要!”他的声音透着严寒,如冰冻三尺。
秦大夫人看着林轻语就带了尴尬,命一旁的婆子:“你先领阮大夫人她们去耀荣堂。”
林轻语也没料到男方会是这种反对的态度,她还当他求之不得。
在这里也不自在,早想寻了机会出去,正好。
如玉还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让明月追去了,不知追上没有。
你不情我不愿,这亲事也谈不成了。
正这样想着,出来时却见辅国公府的那位世子迎面走来。
林轻语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赵家是岳祁外祖母的娘家,今日是臻二爷的生辰,他出现在这,也不足为奇。
“阮伯母。”岳祁长身玉立,对林轻语规矩的行了个礼。
林轻语见他人贵谦和,就笑着说道:“他们都在里面呢,快进去吧。”
阮如笙见他目光望向自己,里面沉沉甸甸,顿时心里发毛,怕他口无遮拦说出送了她药膏的事。
于是就若无其事的哦了一声,准备扯开刚刚出来遇见他的这个话题引开药膏的事。
谁知道岳祁只是微微一作揖:“那我就先进去找臻表哥了。”
好似刚刚掀她抹额的那个人不是他!
说完就大阔步朝芙蓉阁进去,那姿势看起来怡然极了。
阮如笙一脸迷糊。
她觉得自己重生后并没有多出看人心的这项技能。
...
婆子领着她们去荣耀堂,就八卦的聊天:“我们臻二爷啊,可是个好人,只是可惜了那整条胳膊,如果不是**人害了,未婚妻又退了婚,他的亲事,怎么可能轮得到...”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婆子就尴尬的笑笑。
林轻语并不在意,反而还和她寒暄了起来:“臻二爷还有过婚约?”
这事她当真没打探到,只是之前打探过赵言臻受了伤。
那婆子连忙捂嘴,好像自己说漏了什么。
林轻语就从荷包里不着痕迹的掏出二两银子塞到她手里。
婆子眉开眼笑的接过,动作麻利的就塞进了自己的腰带,口上念叨道:“臻二爷在出征前是订了一门亲事,谁知道回来后那家伯府的小姐见他断了臂,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退了亲事...”
林轻语又打探了一番赵言臻平日的德行,那婆子满嘴的夸赞:“我们臻二爷是尚书府最有出息的男丁!三房大老爷从小就喜爱他,不到十八岁就参军,二十五岁就被皇上钦点为御前将军,虽然少了条胳膊,可那又怎么了?所以啊,我劝你回去劝劝那位未来的臻**奶,一条没用的胳膊,能比得上诺达的尚书府?能比得上二爷的地位?”
那婆子直肠子,歪歪咧咧的竟然絮叨了许多。
阮如笙就听她说的烦,她一点不想理会阮如玉的婚事。
她爱嫁不嫁。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告诉娘有人要对爹不利!
林轻语听她说话也有意思,又打探了一些其他的,然后荣耀堂就到了。
似乎赵家这次没有请多少外客,都是沾亲带故的。
约莫重要的还是见如玉。
堂里有些客人在,断断续续聊着天。
这时左姨妈来了,拉了林轻语去一边说话。
阮如笙就在一旁站着。
有小丫头跑过来喊她姐姐,和她现在差不多的年纪,阮如笙正找不见玩伴,见那小姑娘穿着飘逸的霓裳,活泼可爱,好感立升。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
“这就是我家,我叫赵水秀,赵水溶是我姐姐,你也是我姐姐是不是?”
阮如笙于是就打消了和她做朋友的想法,面色冷淡多了:“我可不是你姐姐。”
赵水秀见她用那么冷淡的语气对她说话,嘴一噘,哼声道:“你不是好人!”
随着她的话落,她还用力跳起来一脚踩在阮如笙脚上,撒了顿野就准备跑开。
阮如笙气得肺疼,忍住脚痛就一把揪住她要逃跑的辫子,气呼呼的脱口道:“你姐姐才不是好人!她...”
那句她害死了我的孩子还没说出口,赵水秀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立马引来了大人的侧目。
堂里更是急冲冲走出一位眼熟的倩影。
阮如笙目光一凝,正是怒容满面的赵水溶。
赵水溶见她还揪着妹妹的辫子,就目光里带了凶:“你还不放开。”
不是当着这么多婶婶伯母的面,她饶不了她。
阮如笙松了手中的辫子,面色窘迫。
林轻语刚刚和左姨妈寒着暄,才一瞬女儿就惹了祸。
不过她可是也看见那小姑娘踩如笙的脚了。
“小孩子闹着玩而已,以后可不得这么没分寸。”林轻语一句话揭过,又训自己女儿。
阮如笙乖巧的颔首:“知道了娘。”
又嘶一声:“脚好疼。”
她低头朝自己脚背看去,其实已经没什么疼的。
众人见多了这种小孩子打架的事,也就没放在心上。
赵水溶有气发不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毕竟对方也才十岁左右的孩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