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地听邓苍勋说先交20块现大洋,态度恶劣还要处罚100块;便就气得眼睛发直。
路平地明知这样的处罚是苟晓武和邓苍勋两个王八犊子信口开河唱出来的,可是关口渡口气死霸王;人家明明是要刁难木桶巷12号大院的警卫武装,明明要拿他这个警卫排长开涮;但路平地却只能干瞪眼没有办法!
城门口是苟晓武的领地,保警队的地盘;路平地他们倘若对抗下去,只能把头往胶锅里刺毛焦脑裂。
路平地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就是不能释放出去。
在人檐下站不能不低头这句精辟论断此时此刻似乎派上用场,路平地渐渐平静下来,也打算屈服苟晓武。
可是这种平静是一种蹩脚的平静;屈服却是一种窝囊的屈服。
在莱芜县城,如果按照势力来讲的话,木桶巷12大院才是老大;因为12号大院的主人张生杰在日本人跟前大红大紫;张生杰大红大紫,作为主人警卫排长的路平地自然也就小红小紫。
然而就是这样大红大紫和小红小紫的人,在县城的南门口却遇到麻烦——保警队两个愣头青兵警拦住木桶巷12号大院的送尸车不让出城。
报警队长苟晓武来了,这个和路平地同桌吃过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似乎能给木桶巷12号大院带来一点方便。
然而这家伙比两个兵警更甚,竟然明目张胆地打出处罚的旗号索要银子?路平地一时间傻眼了。
难道这个苟晓武不害怕主人张生杰?路平地在心中急剧地寻思:张生杰之所以在莱芜县势力最大,那是因为身后有日本人撑腰;镜铁山铁矿名义上是张生杰的,但真正的主人是日本人。
日本人得到镜铁山铁矿的矿石后,在县城内建筑了不少活动娱乐场所交由张生杰管理;就凭这一点,县长田宝怀和报警队长苟晓武就得看张生杰的脸色行事;然而苟晓武却要和张生杰作对。
是苟晓武要和张生杰做对还是和他路平地做对,路平地难能预测了现在他的的确确是把木桶巷12号大院的送尸车队拦截在南城门口了啊!
马上回11号大院去找主人张生杰,让主人出马摆平眼前的龌龊事?不不不,这点事麻烦主人他会不高兴的!
主人既然让路平地率领院警将于小脑袋和木村姐妹的尸体送往城外,那路上一切事情路平地就得处理的妥妥帖帖;麻烦主人,他会臭骂路平地没有本事,屁大的事也来麻缠他!
路平地翻江倒海地寻思一阵,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说道:“不就是20块大洋吗?老子认了还不成!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吃小亏能赚大便宜;老子认了眼下这桩倒霉事,说不准日后老爷知道了这事会加倍奖赏哩!更何况老子身上就有100块大洋!有言道:钱仗贼胆,路平地是木桶巷12号大院的警卫排长,身上揣着100块大洋怕他谁?***苟晓武和邓苍勋他才要钱而不索命,老子怕他个鸟!”
路平地心中说过,便就提高嗓音喊了一声“狗队长!”
路平地有意把苟喊成狗,是想出出心头的恶气;谁让苟和狗的读音一样呢?而且都是三声,叫起来根本就分不清是苟还是狗;苟晓武就是听出来路平地把叫狗可有什么办法?一点反击的理由也没有!路平地一声狗队长喊出后心中似乎就能平衡!
路平地一声狗队长喊过后,便就扬声说道:“不就是20块现大洋吗?老子有的是,一块不落地给你交了还不成!”
路平地这么说着,便从腰间二指宽的牛皮带上摘下一个小布袋拿到手中掂了掂,然后一只手拎着,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头伸到钱袋子里面往出捏着。
两根手指头捏出一块银元后,路平地便就放在地上,一直捏了20块在地上摞成两摞码整齐了;路平地又一连数了了三遍将钱袋子绑在牛皮带上后;才将地上码号的20块银元重新拿在手中敲着,对苟晓武道:“狗队长,这是20块银洋,请你点个数!”
路平地这一套慢条斯理,稳中见细的动作是苟晓武大跌眼镜。
苟晓武不相信黑豆皮上刮油的路平地能如此大方!
可是路平地侍从二指宽的牛皮带上摘下钱袋子的啊!又从钱袋子里用两根手指头掏出20块银元在地上码成摞子要递给他的。
半张脸的月亮很亮,但苟晓武还是极为慎重地把路平地捧在手中的银元细细看了几遍,但见不是铜板而是真真的银元;便就目瞪口呆了!
因为路平地是个吝啬鬼,这在莱芜县人人知道;他每月从警卫排长岗位上领来的40块现大洋,发饷时便就装进老婆小金叶的衣兜里了;这时候身上哪有这么多银洋?
苟晓武寻思着,便就想起房间对路平地的传闻,说路平地前脚领完饷,小金叶后脚便就撵到他跟前来了;将40块大洋一个子儿不留地全部拿走,给路平地一块也不留。
小金叶之所以这样来做,那是因为路平地以前领了饷后就去逛窑子;被小金叶逮住过,小金叶才想出这个办法——先断路平地财路,让他身上没有一个子儿快活不了。
路平地由于身上不装钱,什么事情都显得抠抠巴巴;这个连县长田宝怀也知道。
可是今日路平地一下子从身上摘下一个钱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掏出20块银洋了,钱袋子并没显得少了多少!
路平地手捧20块大洋在苟晓武眼前极尽炫耀后,苟晓武的神情果然和刚才不一样;路平地心中就很得意。
其实路平地也是拉大旗作虎皮,这100块现大洋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从于小脑袋那里借来的。
路平地之所以要把从借来的100块大洋里拿出20块交给苟晓武,还不是怕主人张生杰说他无能?打折胳膊藏进袖筒里关键时候也是个主意。
因为路平地知道苟晓武不是省油的灯,倘若对抗下去吃亏的还是自己;自己又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张生杰,害怕张生杰知道后说他无能连这么屁大点的事情也处理不好,而将警卫排长的职务移人。
说实话,路平地通过他老婆小金叶的裤带换来警卫排长这个职务后,收入是木桶巷12号大院其他院警的几倍。
像马鸡唤这样的新手,一个月的薪水也就7块8块大洋;比马鸡唤时间长的也就10块20块。
可是路平地一月能拿40块大洋,真可谓百出杆头上了一层楼;更是仙鹤立在鸡群中高了一头。
路平地每个月能领40块大洋后,极尽夸张地说着这是他娘上辈子少了老翁粗的香。
小金叶却不以为然,看着路平地说了声“屁”,还说不是她的本事,路平地每个月能拿40块大洋?恐怕连根鸡毛也拿不到!
不管怎么讲,路平地还是拿到40块大洋了。
那时候一袋50斤的洋面市场价是2块大洋,路平地一个月的收入能买20袋面粉;20袋面粉1000斤,他和小金叶两口子一年也吃不完。
如今,苟晓武拦在南城门上索要20块大洋,路平地只能采取绥靖政策丢车保帅,给他给给!
当然以吝啬而出名的路平地也不是傻瓜,他心中早就有数了。
那是因为他一个时辰前才从于小脑袋手中借来100块大洋准备去走私。
可是于小脑袋突然被张生杰打死,100块大洋就不用再还;路平地无意中得到一笔浮财。
还有一个原因更重要,那就是路平地借贷100块大洋时并没打借条;两人达成默契,于小脑袋随时可以睡路平地的老婆小金叶。
老天睁眼让于小脑袋见了阎王,路平地本想昧了100块现大洋,谁知却遇上苟晓武这个瘟神。
好汉不吃眼前亏,路平地再次用这样的话语给自己宽心;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从100块现大洋中拿出20块交给苟晓武。
苟晓武见路平地将20块大洋捧在面前了,愣怔一会后便就不无揶揄地说了声:“苟某知道路老弟会带头执行法纪的,邓排长,将20块银洋收起来吧!”
苟晓武没有亲手去接路平地捧在手上的银元,而让属下邓苍勋去接,是要显示一下自己的身份——县保警队的队长,和县长在一起共事的人;你路平地算个鸟,充其量只是张生杰的一条狗。
苟晓武对邓苍勋喊过后又对贾河和甄强喊了一声:“贾河、甄强你们两个干得好;现在可以放路排长一行出城门了!”
苟晓武对贾河、甄强这么来说,其用意不言而喻,那就等于说路平地刚才被贾河和甄强白打了;同时还肯定了贾河和甄强的做法是对的。
路平地气了个肚子疼,心想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叫人家打了还交了20块银元;可谓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呀!
事情既然弄成这个样,路平地也只能抱着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愿挨的心态走出南城门。
路平地走了一截子路了,回头向南城门口看去,只见月光下的苟晓武依旧站在那里向自己这边观望,还和属下有说有笑似乎在耻笑路平地的狼狈。
路平地心中的火气有喷涌起来,他想返回去和苟晓武理论,突然想起贾河那小子夺了他的手枪还没还回来;便就紧走几步返回城门口对苟晓武道:“嗨狗大哥,你那个孬兵还拿着我的手枪哩!怎么还要交罚款才还抢是不是!”
苟晓武见路平地走了一阵子返回来要他的手枪,言语中还带着刺,便就毫不客气地说了声:“路老弟,不要赚了便宜还卖歪;要知道态度不好处罚的数额可是100块大洋啊!”
路平地见苟晓武又在死狗扯起烂套子,便就喊了一声说:“手枪还给我呀!”
苟晓武见路平地不再说砸点话了便对贾河道:“把枪给人家,你想要短家伙,我们保警队甲仗库中有的是!”
半个月亮悬挂在南边的天空了,路平地一行终于来到一线天下面的万人坑前。
路平地站在那里看了半天,才对马鸡唤和院警道:“大家上北边的坡上看看,什么地方掘坑最好!”
马鸡唤第一个跑向北坡,发现高处有一块平地最好掘墓,便就跑回来对路平地说:“头儿,小子到坡顶看了一番,那里有一块平地,并排掘三座坟墓最好!”
马鸡唤把话一说完,便被路平地在沟蛋子上踢了一脚;路平地怒气冲冲骂道:“你个撮鸟,要我们把死人抬到山巅上去?那不把人挣死啦!就在这地儿刨,这地儿刨坑轻松!”路平地把手给万人坑边上一块平地指了指怔怔说着。
马鸡唤被路平一脚踢得火冒三丈,新仇旧恨一下子聚集在胸口爆发出来。
只见他把身子往前一挺一挺地说:“我说路排长,你今晚吃了炸药哪咋的?你说让大家去坡上看什么地方挖坑最好;小子上到山顶看了回来禀报,你却拿脚来踢我;你的球怎么这样难歘!”
路平地在城门口蒙了冤屈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见马鸡唤一个毛孩子也敢这样顶撞自己;气便不打一处出了,霍地一下从腰间拔出手枪就要枪毙马鸡唤。
路平地从腰间拔手枪后正要射击,却觉手腕上一阵酸疼,握在手中的枪支“啪啦”一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