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和尒达赶回渔阳里容家里弄住宅时,阿什莉正在收拾电子打字机准备离去。
大家都走了,阿什莉留在容家客厅中守着的电子打字机和王国伦保持联系。
但王国伦从南京出发前发来一份电报,说他们赶天黑前到达上海;此后便就联系不上了。
阿什莉耐不住寂寞,收拾好电子打字机打算上日本驻沪领事馆那边去找关锦璘。
可是阿什莉一走出容家客厅,却见银子和尒达从大门口走进来。
银子和尒达边走边擦汗,看见阿什莉便就热热喊了一声:“阿什莉姐姐,你要干么去?”
阿什莉一见银子和尒达,便就说了一声:“阿什莉正要找你们去,你俩怎么回来哪?”
“找什么找?尒达和银子姐姐从朱雀寺赶回来,师傅让我俩找阿什莉姐姐来了!”尒达挺直身子说着,一把拽住阿什莉背在背上的电子打字机道:“回里面去,有重要情况!”
阿什莉“哟呵”一声,没来得及多问,便就被尒达推回客厅去了。
阿什莉回到客厅将电子打字机放下问:“银子、尒达,关将军让你们回来干么?”
银子正要向阿什莉叙说因由,却见容鞠氏迈着一双小脚从里屋格拧格拧走出来。
容鞠氏见银子和尒达回来后坐在客厅里问了一声,便就喝喊梅姨端两碗绿豆汤出来。
梅姨很快端出两碗绿豆汤来到客厅递给银子一碗,又给尒达一碗。
天气很热,正午过后的天气更能热死老牛。
银子和尒达见梅姨端上绿豆汤,也不客气,端在手中大口大口痛饮。
容鞠氏坐在一边看着两个孩子痛饮,便就说道:“尒达,孩子,你看你的衣服?”
说着便让梅姨上里屋拿几件容诗骉、容诗垚、容诗赑小时候的服装出来。
梅姨很快拿出三套少年中山装,颜色分别是红、白、黑。
容鞠氏将三套服装拎在手中看了看说:“尒达,这三套衣服是诗骉、诗垚、诗赑做好后没有穿的,全部归你,马上将身上的衣服换掉!”
尒达见容鞠氏这么来说,便就跐跐畏畏道:“奶奶,阿婆,尒达身上的衣服还能穿嘛……”
“马上去换!”容鞠氏打断尒达的话不容辩驳地说:“梅姨,领着尒达去洗澡,洗完澡让尒达换衣服!”
银子见容鞠氏这样安排,只好把要给阿什莉说的事情先搁一搁道:“师婆,银子领尒达洗澡去!”
尒达本来不想洗澡,可一听银子要领自己去洗澡慌忙说道:“别别别!尒达自己去!”
尒达今年12岁,正是男孩子怕羞的时候;怎么能让银子这个只大他两岁的小姑年领着洗澡啦?要是银子看见他的小牛牛还不羞死人啦!因此才自告奋勇地跟在梅姨身后走到容家的澡里面去了。
容家的澡堂真豪华,墙壁和地面全都铺着瓷砖,亮白亮白的。
梅姨领着尒达走进去给浴盆里放满热水又给大池子里放了水说:“尒达少爷快脱衣服呀!”
尒达见梅姨站在自己身边,把手按在裤腰上就是不好意思脱;却问:“梅姨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尒达少爷呀!”梅姨不惊不乱地说。
“您叫我尒达少爷?呵呵……”尒达笑道:“尒达是少爷吗?”
梅姨嘿嘿笑道:“能在容家澡堂洗澡的人都是少爷!”
尒达看着梅姨“哦”了一声;梅姨又道:“尒达少爷您脱衣服呀!奴家要伺候你!”
尒达听梅姨说要伺候自己,便就痴愣愣看着梅姨道:“你要伺候我!怎么伺候?”
原来在容家,像尒达这么大的孩子要是洗澡,都是仆人站在一旁给搓澡;容诗骉、容诗垚、容诗赑三兄弟像这么大洗澡时;全是梅姨这样的女仆给搓的澡。
现在梅姨见容鞠氏让她领着尒达洗澡,自然就按照老规程办,伺候尒达搓澡!
尒达听梅姨说要给自己搓澡便就笑翻天道:“梅姨你是女人,尒达是男人;洗澡就要脱得精光柳垂,你不是把尒达的牛牛看见哪?”
梅姨脸子一红:“尒达你才多大,梅姨就是看见你的牛牛又能怎样?”
“那不行,你不能看尒达的牛牛,尒达也不要你搓澡!你快出去吧!”
梅姨红着脸出来了,容鞠氏问她怎么回事?
梅姨便说尒达不让她搓澡,还说害怕她看见他的牛牛。
容鞠氏“咦”了一声便就冲进澡堂里面,尒达刚把衣服脱了见容鞠氏突然走进来;慌忙用手捂住裆里的牛牛。
容鞠氏嘿嘿笑着说:“尒达,我来看看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容鞠氏将尒达的手掰开,看见一个花生粒大的小牛牛,便就笑道:“是男的没错,可是这大点人还怕别人看见小牛牛?真是的!”
容鞠氏说完这话便就出去了,尒达赶紧钻进浴盆里洗澡。
尒达在里面洗澡时,银子便向阿什莉讲述她和尒达赶回来的事由。
“阿什莉姐姐!”银子热热地呼喊着阿什莉:“那时候银子和尒达刚从日本人领事馆赶回来!哦对了阿什莉姐姐,”银子越发亲切地叫着道:“银子和尒达这次立大功啦!”
阿什莉静静看着银子问:“你们俩立什么大功?”
“我们发现一条地下通道!”银子郑重其事道:“通道有三个开口,开在南边的口子是一棵大槐树!”
“大槐树上有开口?”阿什莉惊诧不已地说:“那也太稀罕啦!”
“稀罕的还在后面啦!”银子扬扬手臂道:“这些开口处都有七十二级台阶,西边的口子在朱雀寺那座卧佛的耳朵里;东边竟在大礼堂下面;北边有没有开口郭大哥他们几个人正在探查哩!”
阿什莉听银子婆婆妈妈说这些事情,便就有点不耐烦地问:“我说银子你能不能开门见山明了一些,关将军到底让你和尒达回到渔阳里干嘛?”
银子把手指着阿什莉呵呵笑道:“阿什莉姐姐您急了吧?告诉你,师傅让银子和尒达赶回来给你说,让你尽快和军统上海站取得联系;还说联系通了就让军统的人上朱雀寺找他!”
阿什莉瞠目结舌,把手指着银子道:“银子你不是说梦话吧?关将军让阿什莉跟军统上海站联系?怎么回事呀!”
银子见阿什莉不相信它说的话,便就摆摆手道:“阿什莉姐姐你不相信银子是不是?那银子就把前因后果讲出来,看你相信不相信!”
银子说着便就站起身子,在容家的客厅中像大人那样跺开了步子;一边踱步一边说:“银子和尒达是从日本人的领事馆侦查回来的,这一次侦查没有从秘密通道里面走,而是让尒达从排臭水的豁口钻进去的;尒达钻进去后很快发现问题,一到师傅跟前便就急急火火说:师傅,尒达和银子姐姐在领事馆墙外面等候杨念妃姐姐等不来,便从排污水的豁口钻进去踅摸到礼堂跟前;见礼堂还是坐满人,门口有小鬼子站岗;十几个在前面签过字的人,在两个小鬼子护送下从领事馆里面出去了!”
阿什莉怔怔看着银子:“你说了半天阿什莉还是弄不明白,什么排水沟、礼堂、签过字的人?”
银子“嗨”了一声道:“就是小山镇魂把上海的工商企业主骗到领事馆逼他们签字画押;签了字的人答应把自己的企业留在上海,小山镇魂才能放他们走;不签字画押就待在里面!哦对了,师公那样不愿意签字画押的人都在里面哩!”
阿什莉嘘叹一声:“原来这样?接着往下说!”
银子定了定神:“师傅当时听尒达说完,便就啼叫一声不好!焦躁不安地在地上踱着步子说:签字画押的人全是软骨头,他们向小鬼子屈服啦;日后就是汉奸!不行,师傅说着把手掌狠狠拍在旁边一棵大树上,树上的叶子哗啦啦坠落下来。
“师傅见树叶被自己拍打下来,便就踩着树叶子在地上踱步。
“突然,师傅义正词严道:不能让这些人把企业留给日本人,留给日本人就等于给老虎安上翅膀!
“师傅说着便就看向银子和尒达道:银子、尒达,你俩马上返回渔阳里容家里弄住宅找见阿什莉,让她联系军统驻上海情报站;联系上了就让军统的人上朱雀寺和我接洽!”
阿什莉“哦”了一声:“银子你这么详细说了因由,阿什莉不得不相信你没有说假!可如何跟军统上海站取得联系呀!”
银子咯咯一笑:“阿什莉姐姐你甭急嘛,听银子慢慢给你讲!”
银子说着振振精神道:“师傅当时说,银子你和尒达找见阿什莉后,阿什莉可能要提出如何跟军统上海站取得联系;你就让她先联系军委会的温迪雅,温迪雅一定知道和军统上海站联系的方法!”
阿什莉笑得山响:“我就说嘛!联系军委会这很简单,阿什莉马上开动机器!”
阿什莉说着便将电子打字机摆放在桌子上,打开发报程序联系军委会。
阿什莉一边联系,一边继续听银子说关锦璘安排的事情。
“师傅当时说完让阿什莉姐姐联系军委会温迪雅后,便就沉思片刻吟诵起诗来,说是接头暗号: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银子说着便就啼笑起来:“银子听师傅吟诵了那么多,便就酷个脸说:师傅银子记不住呀!尒达这小东西竟然在银子手上打了一把:说你笨呀?这是一首诗,尒达讨饭时时常吟诵: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尒达熟悉得米汤气,走吧银子姐姐!”
“这么说尒达比你聪明!”阿什莉一边敲动键盘跟南京联系一边说:“尒达能背唐诗你怎么就背不出来?”
“阿什莉姐姐!”银子不好意思地看着阿什莉道:“银子从小就跟爹爹打渔,哪里知道汤匙?”
阿什莉笑道:“傻女子,是唐诗不是汤匙懂不懂!”
银子嘻嘻笑道:“阿什莉姐姐是美国人也知道唐诗,可是银子却……”
“谁说阿什莉是美国人?阿什莉一半美国人一半中国人!”阿什莉打断银子的话:“阿什莉从小在西安长大当然知道唐诗,因为西安就是诞生唐诗的地方!”
银子嘻嘻笑道:“那也是!”银子说着跳转话题道:“可阿什莉姐姐你知道师傅为什么突然要和军统联系?”
阿什莉看了银子一眼:“为什么?”
银子道:“师傅说本来我们和军统是风马牛互不相干,但它山之石亦可攻玉才决定和军统联系的!”
阿什莉“哦”了一声:“军统名声是有点不好,他们像影子一样对国民政府的官员和功臣秘密监视甚至暗杀;但对待日本侵略者却不失中国人的本色,尤其是军统头子戴笠,与日本侵略者那可是不共戴天!”
银子说:“师傅也是这样说的,师父还说戴笠早知道大上海将会成为日本人的囊中之物,便就提前动手在法租界、英租界、美租界、公共租界安插了不少特务,以正当职业作掩护,为国民政府搜集日本人的情报!
“师傅现在是大后方总都督,目的是动员说服上海的工商企业迁出上海到大后方发展生产;支持国民政府的持久战。
“然而日本军部捷足先登,紧急从杜门将小山镇魂空投上海。
“小山镇魂在日本人占领东北时就是商品贸易方面的高手,抚顺、鞍山、唐山、莱芜几处煤矿、铁矿就是在小山镇魂的策划下和大日本帝国进行贸易的。
“小山镇魂一到上海立即紧锣密鼓地和我们展开企业争夺战,而且赶在我们前头先下手为强;将上海工商界2000多名企业家以邀请的名义哄骗到领事馆囚禁起来;不答应留在上海就好好呆在大礼堂直到答应才能离开!”
“你师父是这样说的?”阿什莉问了一声。
银子道:“师傅就是这样说的呀!要不一会儿你问问尒达!”
银子说着提高嗓音道:“师傅最后视恶如仇地说,一些意志不坚定者耐不住小山镇魂的软硬兼施便就给签字薄上签字画押,小山镇魂才放了他们。
“这些被放出来的企业家自然成了日本占领上海后的生产工具,与其让他们给日本人服务,还不如杀鸡儆猴。
“师傅本想动用思罗女子别动队和王师长带来的人马铲除这些汉奸;但考虑到我们对上海不熟悉还有保护企业转移的任务没有时间待在上海;便想把杀鸡儆猴的事情交给军统!
“师傅说军统在上海有雄厚的情报网络,情报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处置投身日本人的汉奸可谓得心应手!”
银子絮絮叨叨将事情的因由讲述完毕,阿什莉也联系上温迪雅获得了军统上海站的电台联系密码。
阿什莉很快和军统上海站取得联系,表明自己是大后方总都督关锦璘。
军统上海站回电说:“半个小时后马斯佛站长亲来渔阳里容家里弄住宅!”
阿什莉没想到军统的办事效率这么高,便就和银子坐在客厅里等候马斯佛,尒达洗完澡红光满面地出来了。
这时候尒达已经换上一身白色的少年中山装和一双白色的力士运动鞋,从澡堂那边向客厅走来,仿佛一个年轻的绅士。
尒达先走到容鞠氏跟前挺挺腰板说:“阿婆您看尒达穿上白色服装怎么样?”
“好啊好啊!”容鞠氏紧紧抱住尒达道:“人的衣裳马的鞍装,我们尒达这么一穿立马变成王子了!”
尒达嘻嘻笑着:“这还要感谢阿婆哟!不是阿婆给尒达拿衣裳,尒达还是街上的乞丐嘛!”
尒达告别容鞠氏来到客厅,阿什莉和银子真不敢相认,尒达叫了一声:“阿什莉姐姐!银子姐姐!你俩怎么不说话?”
阿什莉听尒达喝喊自己,才如梦初醒道:“尒达,果然是你吗?活脱脱一个王子呀!”
银子听阿什莉这么来讲,三脚两步走上前去在尒达胳膊上拧了一把说:“死尒达,原来你穿上好衣裳这么英俊!”
尒达看着银子说:“哪银子姐姐嫁给尒达怎么样?”
银子见尒达小小年纪没底没面,便就嗔怒道:“胡说八道看我撕你的嘴!”
银子追赶尒达,尒达奔跑,几个人正在打闹,门子进来禀报,说军统马斯佛站长求见,
阿什莉慌忙向门子摆摆手道:“快请快请!”
马斯佛进来了,穿着长袍马褂戴一顶黑礼帽,显得很斯文。
马斯佛昨天才被戴笠派到上海站出任站长,前任站长因为工作不力被戴笠免职。
马斯佛一上任便接到大后方总都督关锦璘的相约电报;便就兴冲冲赶来了。
阿什莉和马斯佛寒暄几句,便说要见关将军就得上朱雀寺去。
马斯佛说那没问题,便就用自己的小汽车载上阿什莉、银子、尒达向朱雀寺赶去了……